涼州盡頭,蠻荒起點。 涼州環境本已極其惡劣,但到了邊境才叫人知道,惡劣之外還有惡劣。 極致的乾旱、酷寒、狂風,早已不適合人類生存。即使有些許綠洲,能照顧旅人的生命,也難以支援多少人居住。 況且,近年來本地綠洲急速退化,水源乾涸,生存條件一日不如一日,而朝廷的威嚴也一天不如一天,無暇看顧邊地,駐軍也漸漸抽撤一空。大晉的邊界其實是一日比一日往後退的。 譬如涼州盡頭,原有一處大綠洲,換做玉廊。綠洲中有湖水,環繞樹林,四季常綠,被稱為戈壁灘上的“美玉”。 大晉劃定邊疆時,在此地築了一座小城,也叫“玉廊”,雖然人口不多,但也有一兩百駐軍在,是商旅的中轉之處,也幾乎可以看作是涼州的“界碑”。 出了玉廊,無論如何再不能稱作是神州領土,出生在玉廊以西的人,就是名副其實的“蠻族”了。 然而這些年,綠洲越發乾旱,湖水的水位一年低似一年,湖邊樹林也多枯萎。而朝廷的軍餉發不出來,沒有新卒入伍,老卒們跑的跑,死的死,連玉廊城也漸漸荒廢。 這些年,已經很難說玉廊還是大晉的國土了。 其實十幾年前,這座城基本可以稱作“遺址”。 但十年以前,突然有神秘勢力插手玉廊,將廢城稍作改建,建成了一個半黑不白的邊市。其中龍蛇混雜,不乏不法之徒,從事的也多非正經生意。所謂城中違法交易,城外殺人放火,無所不為,已經成為真正陰影裡的“三不管”地帶。隨著禍事發生越來越多,兇惡的名聲也在周遭傳播,堪稱“止兒夜啼”。 到後來,那神秘勢力乾脆正式委任城主,駐紮武裝,形同獨立王國。三年前,乾脆將“玉廊城”的牌匾一發取下,換成了“玉閬”城,如果在蠻族之域,這就叫正式建立城邦。 如此大張旗鼓的作為,那個神秘勢力在大眾眼中依舊神秘,常人不知其來歷,只道是某個隱世宗門或者神秘絕頂高手。只是有渠道的人大多已心照不宣,掌握玉閬的勢力的名字說出來都是禁忌,正是天下至暗至邪之地—— 罔兩山! “那裡就是玉閬城啊,好……古怪。” 當湯昭……哦,就是長髮莊園簡大少一行來到玉閬城下,隊伍中那位年輕劍客不由詫異出聲。 這個玉閬城確實非常奇怪,奇怪就奇怪在城牆很是崎嶇,正面呈“凹字”型,周圍的牆面三步一折,彎彎曲曲像箇中國結一般。 湯昭看了一眼開口的房蔚然,沉穩的捋了捋白髮,用滄桑的聲音道:“房劍客初次來此想必不知道,玉閬城新城牆就是這樣的佈置。這種曲折的牆面雖有太多死角,不利於防禦,卻能產生更多的陰影。” 房蔚然恍然:既然是罔兩山,當然陰影越多越好。他保持著自己少莊主心腹劍客的人設,略帶傲氣和客氣的點頭道:原來如此,“受教了。” 湯昭繼續對鄭昀道:“少爺進城歇歇吧。城裡有咱們莊園自家的生意。正好供您歇腳。” 作為罔兩山上規模還可以的莊園,長髮莊園在玉閬城裡有一間鋪面,鋪面裡常駐有他們自己人,平時明著做正經生意,暗著做非法買賣,和其他莊園一樣。 也就是說,成功對接商鋪中人,不露出破綻,是這支從頭假到尾的隊伍需要過的第一關。 鄭昀仰了仰頭,多少有點緊張:準備了這麼久,終於要面對考驗了。若是第一關都過不去,那這一趟跋涉就成了大笑話了。 應該不至於吧? 長髮莊園的鋪面,乃是一座染坊。 他們的生意表面上是正經買賣,不是什麼人口市場。 畢竟一個城市不可能光賣人口,罔兩山上的人也還是人,衣食住行樣樣都不能缺,所以玉閬城的各種行市非常繁榮。 進了城池,來自罔兩山的風貌撲面而來。一行全都是初次到此的外來者無不仔細觀察。 第一印象,湯昭發現這地方染料生意應該很好做。 因為街上人雖然不多,但來往穿梭的行人,無論男女,大多穿的花花綠綠的,顏色之鮮豔,令人咋舌。有些有年紀不小、五大三粗的大漢,穿的依舊鮮豔無比,哪怕大紅大綠也能穿得上身。一眼掃過去,彷彿看到了春日花園,五彩繽紛。 湯昭想起了自己看的資料:罔兩山常年籠罩在陰影裡,光線很不好,也不長花草,連珍珠寶石也失去顏色,即使是莊園主的生活再豪奢依舊單調缺乏顏色,因此一旦出了山便加倍穿著鮮豔衣裳、佩戴閃亮的珠寶來補償。不但人,連那些房屋牆壁也是能刷漆就刷漆,能裝飾就裝飾,繁複豔麗不厭其煩,在稍有品位的人看來都已經接近豔俗了,但在這裡卻是一種專屬於貴族的放縱的快樂。 這些風土湯昭之前看資料就已經知道了,但親眼看到和文字描述還是兩回事。因此他格外認真觀察,注意細節,與自己所知默默對照,同時要假裝熟視無睹的樣子,畢竟他的人設可是本地人士。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