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分,天氣微寒,正是萬物萌芽,草木青嫩的好季節。 一彎清溪從山中流淌而出,漸漸匯成河流,穿過樹林,穿過田畝,穿過城鎮,日夜東流。河岸兩側盡是剛剛抽出嫩黃新芽的柳樹。 如今還沒有柳絮飄飛的時節,河邊垂柳分外恬靜。 河岸邊的官道上,兩匹馬緩行而來,馬上乘客都是一表人才的少年,略年長的不到二十歲,行止俊逸,神采飛揚,年幼者十六七歲,金相玉質,昭華絕倫,更藏不住一身書卷氣。 兩人雖乘駿馬,卻未放開賓士,反而松轡徐行,沿河踏青,宛如遊山玩水。 “哈——欠”年幼少年在馬上長長打了個哈欠。 年長的少年微微偏頭,嫌棄道:“怎麼回事,一大早就哈氣不斷,昨天晚上幹嘛去了?” “昨天晚上……熬夜學習啊。”另一個少年掩住口,敷衍的說道。 年長少年連連搖頭:“嘖嘖,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行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晚睡早起,熬個通宵一點兒事沒有。哪像你一晚上虛成這樣。剛剛下山就這樣,路上顛簸,還不把你小身板顛散了架。” 另一個少年回憶了一下,道:“你像我那麼大的時候?那不就是四年前嗎?四年前你白天人前裝相,晚上熬夜練功,日夜顛倒,確實辛苦的很吶。” 被他刺激了一下,江神逸氣道:“喂,這是和師兄說話的態度嗎?趁著現在沒人,要不要我教訓教訓你,什麼叫師兄?” 湯昭笑道:“怎麼?師兄非要教訓師弟才能當師兄?咱們師門也改了規矩,兵強馬壯者為師兄?那感情好,咱們回頭殺上山莊奪了鳥位,我做大師兄,你做小師兄,好不好?” 江神逸道:“好個屁!憑什麼你做大師兄,我做小師兄?我要做大師兄。啊呸——臭小子,你跟我老實點,第一次下山去外地吧?我下過好幾次山,走過長路,經驗豐富。你老老實實聽我的,不然我把你放在鬧市口一丟,你哭著都找不到家門。” 湯昭笑道:“我是第一次下山啊,可是我上山之前就是在山下啊。” 江神逸道:“呵呵,那能一樣麼?你上山之前知道怎麼裝——當一個合格的名門弟子嗎?會闖蕩江湖嗎?要不是為了指點你怎麼走江湖,我驅風雷雙翼三天就到劍州了,還用提前一個月出門,和你騎著大牲口閒逛嗎?” 湯昭道:“這倒是,師兄要教我什麼呢?” 江神逸目光一轉,道:“我教你——你先跟上我吧!”突然一揮鞭,縱馬狂奔,一溜煙似的早跑得遠了。 “不跟上來沒飯吃!” 湯昭急忙跟著縱馬,在後面追趕,叫道:“師兄——” 江神逸見他速度不如自己,知他馬術一般,得意道:“叫我什麼事?” “你欠我錢什麼時候還吶?” “滾!” 兩人在道路上你追我趕,都帶著剛下山的興奮。要說在山上,湯昭和誰都關係不錯,可是論起能玩的朋友,還真的只有江神逸了。花惜福是他朋友,但終究圈子不同,住的又遠。薛夜語也和他親近,但是年歲差距大,更像個大姐姐。 江神逸是湯昭的鄰居,論年紀比他大四歲,但上山早,幾乎少年歲月全在與世隔絕的九皋山上度過,性情驕傲好勝中帶著單純,比同齡人還幼稚,湯昭經過大事,比尋常孩子成熟。兩人四捨五入就算同齡人了,甚至在師父師姐眼裡,反而是湯昭比江神逸穩重。 兩人一起成長三年多,算得上同學加發小,關係親近,並沒和其他師兄那麼多禮數,時常互相調侃,是一對損友,下了山更無所顧忌,想怎樣便怎樣。 追逐一陣,突然,兩人同時減速,緩緩勒馬。 長河拐灣處,一株大柳樹下,站著一中年人。 那中年人形貌落拓,鬍子拉碴,披頭散髮,半截方巾搭在脖子肩頭,一身青藍儒衫洗得發白,像是個窮困潦倒的不第秀才。 似這樣的人物,本不該引人注意,偏偏兩人一眼看見他背後的劍。 寶劍! 他是個劍生! 所謂劍生,就是尋到了合適的劍,但尚未悟通劍心的預備劍客。這等人物離劍客只有一步之遙,雖然也有人一輩子悟不通劍心,成不了劍客,但那是少數。除了一些含著金鑰匙,家世絕頂的天潢貴胄,大部分得到機會持劍的劍生無不是天資出眾,心性堅毅之輩,悟出劍心也就是早晚的問題。 之所以一眼認出是劍生,乃是劍生的劍大多背在背後,且總會出鞘半截,很是好認。據說等到某一日寶劍脫鞘而出,劍光綻放時,就是劍客誕生日。 遇到劍生雖不比遇到劍客要萬分慎重,可也要保持尊重。疾馳而過太過無禮,兩人都翻身下馬,牽著馬從他身邊走過。畢竟琢玉山莊算得名門,薛閒雲是名師,兩人見識教養都是不差的。 走過中年人背後時,兩人都淺淺行禮,並未出聲打擾,那人也彷彿渾然無覺,用手指撫摸垂柳,喃喃道:“燕臺柳,燕臺柳……”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