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溫守憶也是被告之一,也有權保持沉默,一句話不說。
但是事實上,在法庭上一句話不說的被告,要麼是心懷鬼胎怕說錯話,要麼就是特別不會說話,好話都會被他說砸,比如路近這種人際關係交往障礙症患者。
而這種人給法官和陪審團的第一印象都不好。
法庭辯論就是給雙方一個面對面說話的機會,你要徹底放棄這個機會,就不要抱怨別人揣摩你的動機是不是有問題。
顧念之笑眯眯地看著溫守憶,又說:“你不說話我也沒問題的,我可以自己進行推理。”
溫守憶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心想讓顧念之這種在法庭上經常發“人來瘋”的人自行推理,還不知道會推理出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揚起頭,鎮定地說:“顧律師你不用激將法,我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儘管問好了。”
顧念之笑了一下,偏著頭看了看坐在溫守憶兩邊的溫大有和梁美麗,長長地“哦”了一聲,“你的意思,另外兩個被告有不能說的話,所以他們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請顧律師不要發散思維。”金婉儀心裡一跳,連忙打圓場,“你要盤問的是溫守憶女士,不是她的父母。”
顧念之不再揶揄溫守憶,收斂了笑容,把那兩名路人的證詞,和溫守憶自己八年前對何之初親口說的話又闡述了一遍。
拿著她簽過字的證詞問道:“這是你親口說的話,是吧?”
溫守憶沉著地點點頭,“確實是我說的話,一個字不差。”
顧念之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溫小姐八年前說的話都能一個字不差的記住,這份記憶力真是了得。”
溫守憶淡定地抬眸看著顧念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顧律師大概已經忘記了,但是對我來說,畢生難忘。所以我記得那天晚上我經歷過的每一個細節。”
“是嗎?”顧念之兩手撐在被告席的桌面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圓臉白皙的溫守憶,面色淡然地問:“那請你具體描述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形可以嗎?”
溫守憶搖了搖頭,“恐怕會讓你失望。”
“可是你說你記得每一個細節,剛剛說的話,這麼快就忘了?”顧念之勾起一邊唇角,豐潤飽滿的菱角唇似笑非笑。
溫守憶盯著她和秦瑤光一模一樣的菱角唇看了一會兒,說:“我只是說會讓你失望,並沒有說我不記得那天晚上的細節。——這兩者並沒有必然的邏輯關係。”
言下之意,就是她記得的細節,不會對顧念之的官司有幫助。
顧念之微怔,繼而很快認錯,“好吧,是我先入為主了。溫小姐不愧是大律師,說話行事滴水不漏。但是我還是想聽聽你對那天晚上的描述。”
溫守憶垂下眼眸,又黑又長的眼睫像兩把小扇子一樣蓋在她細長的眼線上。
“其實那天晚上對我來說,見到的事情並不多。”她淡淡地說,“我從學校回來,在何家大宅街角看見一輛很普通的奧迪車,然後看見一個瘦高的男人牽著小女孩的手上了那輛車。——就這樣。”
“等我回到何家,結果發現那裡亂糟糟的,軍警在過道上站得滿滿的,所有的人只許進,不許出,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問了我爸媽熟悉的一個傭人,才知道是你丟了……”溫守憶說完抬眸看了顧念之一眼,“當時我就想起了在街口看見的那個男人手裡牽著的小女孩,就對何少提了一句。”
顧念之認真地聽她說完,仔細問道:“那你發現那個男人是誰?他手裡牽著的小女孩又是誰?”
溫守憶微微一笑,“我是學法律的,對不確定的事,我從來不下結論。”
“當時我說過,看見的是一個男人,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上車,八年之後,我還是這麼說。——至於那個男人是誰,那個小女孩又是誰,我可不知道,我也沒說過我知道。”
溫守憶說完學著顧念之的樣子攤了攤手,莞爾一笑。
顧念之勾了勾唇角,心想這溫守憶也挺謹慎的,這一番話將她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小女孩是誰,你只是看見了這兩個人和那輛車,然後在何家亂糟糟地找小女孩的時候,隨便提了一句。但你事實上不針對任何人,任何事,是嗎?”
顧念之沉著地將溫守憶沒有說出來的話翻譯了一遍,“你這不就是打著誤導別人的主意?”
“我怎麼誤導了?這年頭說真話都有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