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人對自己當然有信心,”少年說:“這大概也就是他們的心態。”
“是的。”長者說,“只不過這種人當然還是勝的時候比較多。”
“當然,常敗的人,怎麼能稱嫋雄?”
長者忽然問少年:“如果他們勝了呢?他們在勝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態?”
少年怔住。
他從未想到這一點,現在他才忽然發現,這一點才是問題的真正關鍵。
長者又對少年說:
“你認為那次飛蛾行動一定會失敗的,因為楚香帥在那次行動中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先機。”
長者問:“可是你有沒有想到,如果香帥根本不想勝,那次行動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這個問題也是不必回答的。
甚至不必問。雙方爭勝,有一方根本不願勝,勝的當然是另一方。
應該問的是:“這一次行動是生死之爭,勝者生,負者死,所以不能不勝,香帥為什麼不想勝?”
長者又否定了這個問題,他告訴少年:
“問題也不該這樣問的,因為答案早已有了。”長者說,“你也應該想到,如果香帥徹底毀滅了那次行動,徹底擊敗了蘭花先生,卻始終不知道他擊敗的這位蘭花先生是誰,那麼他這次勝利還有什麼意義?”
少年同意這一點。
“如果香帥這一生始終查不出這位蘭花先生是誰,我想他恐怕連覺都睡不著。”
“所以他在這次行動中,只許敗,不許勝。”長者說,“他簡直是非敗不可。”
“為什麼?”
“因為他一定要找出這位蘭花先生來。”長者說,“他一定要當面和這位蘭花先生一決勝負。”
少年嘆息:“那楚香帥這次就錯了。”
“哦?”
“他應該知道,有一種人是再也不能和任何人爭勝負的了。”
“哪種人?死人!”
“是的,”少年說,“他應該知道,在那次行動中,不勝就是死。,
長者笑:“在這一方面,你的想法就和香帥不一樣了。”
“難道他認為在那種情況下不勝也可以不死?”少年問:“難道他認為在那種情況下蘭花先生還會留下他的命。”
“是的。”
“他怎麼會這樣想?”
“只因為一點。”長者說,“只因為他非常瞭解蘭花先生的心態。”
長者問少年。
“你有沒有看過狡貓捕鼠?你有沒有看過蜘蛛捉蟲?”
少年看過。
他也知道貓捉鼠,絕不會很快就把那隻老鼠吃掉的,因為吃掉一隻老鼠,只不過滿足了它的食慾而已,對它來說,這一點滿足還不夠。
蜘蛛也一樣。
蜘蛛網住了一條蟲之後,也要先把這條蟲戲弄一番,然後再慢慢的一點點吃下去。
因為它們認為這是一種享受一它們絕不會放棄這種享受。
——在蟲與鼠的境界裡,貓與蜘蛛無疑都是泉雄。
少年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問長者。
“香帥是不是認為蘭花先生也和貓與蜘蛛一樣,在制伏他之後絕不會先要他的命。”
“是的。”長者說,“他相信蘭花先生在他臨死之前,一定會先讓他享受一下。”
“因為他相信蘭花先生的心態一定就是這樣的。”
“是的。”
“他有把握能確定這一點?”
“他沒有。”長者說,“可是他一定要賭一賭,一定要冒一次這種險。”
少年不明白:“我真的不懂,香帥為什麼會這樣做。”
“固為他相信蘭花先生在這一次行動中如果勝了,就一定不會殺他。”
“為什麼?”
長者解釋:“殺,是一定要殺的,就好像貓吃鼠,也是一定要吃的,如果它們不吃不殺,當然有它們一定的原因。”
“什麼原因?”
——回答也是一種一定的回答。
“因為蘭花先生也像是貓與蜘蛛一樣,在某種情況中,也有某種特殊的心態。”
“然後呢?”
“不是然後,是結局。”
“我要問的就是結局。”
長者笑,長笑,笑不絕。
因為這件事的結局一點都不可笑。
結局永遠都不會是可笑的。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