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兩人並排躺在床上,顧九曦側臥,枕在孟德笙肩上,孟德笙一手搭在顧九曦腰間,若有似無的微微動動手指,帶來輕柔的酥麻感覺。
“那些銀子,基本都花在軍費上了。”孟德笙忽然來了這麼一句,只不過正是慵懶時刻,他低沉的聲音裡還帶了三分嘶啞,這聲音聽得顧九曦心口一軟,但是這內容又叫人有些心驚。
“陛下已經五年沒給過西北軍費了。”孟德笙嘆了口氣,“西北軍隊上上下下近五十萬人,糧食,軍械,還有鎧甲,營地,防禦堡壘全靠這些鹽引養著。”
這件事情並沒有傳開,可是……顧九曦眉頭一皺,她孃家兩個男丁都在朝中辦事,一點沒聽說這等訊息,她怎麼回憶怎麼覺得似乎不止一次聽過籌備軍餉的話題。
顧九曦猛然間坐起身來,如果是這樣,她明白皇帝為什麼如此忌諱孟將軍了。要是這等訊息傳了出去……
孟德笙又將人拉了回來,“也不是全然不給,不過鹽稅是大頭,西北是礦鹽的主產區。鹽稅全花在軍隊上頭了。”
興許是孟德笙的語氣太過放鬆,顧九曦也沒太往心裡去,漸漸的有些迷糊,只是突然間一個念頭冒了出來,她立即嚇出一身冷汗來,“不對!”
這念頭她還沒整理好,因此說出來也是前後不搭的,“若是這樣,兩邊豈不是假賬了?外頭沒人知道這鹽引上的稅沒收上來,那國庫的帳是怎麼算的?這麼些年下來,國庫裡頭豈不是一大堆的死賬?那國庫得空到什麼地步。”顧九曦皺著眉頭,又覺得不對。
“花銀子在軍餉上,抵禦外敵入侵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怎麼就成了死賬呢?”
孟德笙低沉的笑了起來,“這也是一筆爛賬,這兩年皇帝已經開始找人去平了,不過我估摸著還有三五千萬兩的差。聽說一開始是有人給皇帝出了主意,為了粉飾太平,花在軍隊上的銀子不能太多,戰事初起的時候還有膽大妄為的大臣勾結鹽商在裡頭中飽私囊,裡頭牽扯太多,當初陛下帝位不穩不敢動,幾十年積累下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孟德笙一手枕在自己頭下,“今天她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若是訊息真傳了出去……倒是也不用我動手了。”
後頭半句幾不可聞,不過顧九曦就在他身邊躺著,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可惜,就算是轉運鹽使司出來的訊息,陛下也會把帳算在我頭上。”孟德笙無不嘆息說了一句,“不過你也不用太懊惱,這些年我功勞苦勞都有,況且連我的俸祿也是從這鹽引裡出的,我也抽了一成的。”孟德笙低聲笑了兩聲,“夠養你的,再生兩個也養得起。”
顧九曦一下子笑了出來,拍了他一下道:“誰擔心這個了!”只是沉靜下來不免又想,一成?這一成究竟是個比喻,還是個確數,西北五年的鹽稅,其中有一成在將軍手裡。
顧九曦的心忽然砰砰跳了起來,五年的鹽稅……就是一成也富可敵國了。她甚至都不敢去算這究竟是多少銀子。
孟德笙躺了下來,順手將顧九曦也放平。“你我兩家是不擔心的,陛下再忌諱我也不會明面上下手的。不過我估摸著怕是要瞞不住了,說不定今年陛下就要在別的地方動手了。”
孟德笙深吸了一口氣,“或者撿幾個大臣抄家,也不用多,十來個就夠了,或者……派人去西北接替我祖父的職位,祖父太過正直,性子又倔,一直不肯在鹽引上多加銀子,要是換了他,鹽引上的銀子就能多收一點了。”
“睡吧。”孟德笙說完了心事很是輕鬆,很是放鬆地躺平,閉上了眼睛。
顧九曦的瞌睡卻被嚇沒了,乍一聽說這等事情,還叫人怎麼睡得著?她狠狠在孟德笙胸口錘了一下。
誰知孟德笙卻一把將她抱住,“好好睡覺,仔細明天起來眼圈黑了。”說著兩臂一合,將她牢牢所在懷裡。
不一會,兩人便都睡熟了。
三月頭上還沒過兩天,這天剛吃完早飯,將軍出去辦事,將軍府來了一位客人,指名道姓來看顧九曦的——內閣首輔的夫人,也是顧九曦大伯母的生母。
顧九曦聽見她來訪,心裡很是詫異了一番,要說她跟這位趙夫人見面數數似乎一共只有三次,而且也沒什麼交情,她來是為了什麼?
第一次在她及笄的時候,趙夫人很是和藹的誇了她兩句,又跟老太君說了幾句客氣話。第二次便是她出嫁之日,不過當日她是新娘子,在屋裡坐著,知道來了這麼個人,卻是沒見上面也沒說過話的。
這第三次就不怎麼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