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西國,經京都取道向東,途中關卡林立,稅貲甚多,盜賊蜂起,屢有苦戰,天幸宋行護持,才得有驚無險。 如此早起晚宿,車馬倥傯,旅途雖然艱難,在宋行監督下,陸漸識字練功倒也並未擱下。 至於練功,陸漸但凡荒廢一日,便覺空虛,雖知黑天書弊端,卻依然無法停止修煉,只盼宋行真如此前所言,為其去除黑天劫。 練完朱雀七脈,再練玄武七脈,抵達尾張國界時,他已練至三垣帝脈的紫微脈,雙手異感隨那修煉,越發明顯。 撫摸牛馬,便知牛馬血流緩急、疲憊與否;碰觸樹木,便知樹內汁液流動,或枯或榮。 這一日,終至尾張國清洲城,清洲城規模雖遠不及西國與京都,但作為下守護代家經營近百年的尾張國第一大城,城防之堅固和經濟之繁華都不是尾張國其他城池可比的。 城下町有不少武士正在操練,瞧見車隊,無不喜極狂呼,丟了槍矛奔將上來,鵜左衛門急命隨從圍住箱籠,以防對方偷搶。 鵜左衛門在尾張武士中水性最佳,善於航海,更兼通曉華語,故而尾張的貴族家臣紛紛出資,委託他前往中國走私貿易,鵜左衛門辛苦一年,至今始回。 眾武士瞧過幾樣珍物,開了眼界,須臾散去。 鵜左衛門向宋行道:“先生請先跟我入城,待我與主公說了,先生之大才,主公必親自上門請先生。” 宋行卻是不允,也不理會鵜左衛門,帶著陸漸徑直離去。 宋行絕頂聰明,來倭途中便留心學說倭語,到得清洲已然粗通,身上有自海寇處繳獲的金銀,在這城內買了一間房屋,在屋前掛上‘歸藏算館’的招牌,做起了算卦的行當。 他易理精深,倭民中愚笨憨直者多,但見宋行雖然目盲,卻算無不中,一來二去,竟將之奉為神明,為求一卦,紛紛前來繳錢奈米。 短短數日,宋行神算之名,在清洲城內名聲大噪,就連清洲城貴族武士也紛紛派人前來。 宋行卻一視同仁,每日僅算十卦,任你是武士也好,平民也罷,想要算命,就要親自來算館之中。 而宋行算卦,並不是隨便誰都能算,用他的說法,非有緣者,不算。且卦金因人而異,或是數枚銅板,或是金銀一兩,或是糙米一碗,海魚一條。 宋行越是如此,這些倭人偏偏越是對他深信不疑,於是每日來算命圍觀之人,越來越多。 這一日,夜雨傾盆,街道上看不到一人,算命館內生意才終於清冷了起來。 陸漸打掃完館內衛生,一抬頭,就看到宋行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門前,正抬頭望向黑黑的夜幕。 陸漸心中暗暗納罕,因為這場暴雨,宋行三日前就已經預測到了,甚至連時間都分毫不差。 這讓他對宋行所修煉的天子望氣術這門宋行口中的東島絕學,大成之後可以和周流六虛功一戰的功夫更加好奇。 “有什麼話想問就問。” 彷彿能夠感受到身後注視的目光,宋行慢悠悠的開口道。 陸漸微黑的臉上閃過一抹紅,有些小聲滴咕道:“我就是好奇,先生你為何能這麼精準的預測到天氣,也是因為卜卦嗎?” 這段時間,他跟在宋行身後打理算館,親眼見識了宋行神乎其神的卦術,早已對他的本事心悅誠服。 宋行撩起長袍,徑直盤坐在門檻上,回頭招呼陸漸坐在旁邊。 陸漸放下手中物事,快步來到門旁,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宋行。 他隱隱覺得,宋行的眸子似乎變得比之前更亮更通透,猶如兩顆黑寶石,不負之前的昏暗沉沉。 “你想學我這卜卦之術?” 宋行測過頭盯著陸漸的臉,笑著問道。 陸漸有些無所適從,但還是點點頭道:“我覺得這個很厲害,好像天下間就沒什麼事,是這幾枚銅錢卜算不出的。” 宋行說道:“卜算之道,傳自上古,太卜掌三易之法,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其經卦皆八,其別皆六十有四。可惜後世只餘周易,連山和歸藏鮮有記載,或已失傳。” “卜卦之法,有梅花易數、六爻預測、奇門遁甲、四柱預測、排盤、三世書諸般方法,繁複多變,你現在連識字讀書尚有困難,想學易經,還未到時候。” 易卦之道,宋行學自陳摶老祖遺藏,陸漸心性樸實,他並不介意將自己關於易經的心得傳授出去。 但人心易變,法不輕傳,越是來之不易的,人才會越加珍惜。反而是那些輕鬆就可以獲得的,往往被人棄之敝履。 見陸漸有些失望,宋行轉移話題道:“天子望氣術可不是你以為的卜算之道,再怎麼神奇,它也是一門武功,只不過其中融入了易經八卦之理,不是精通易理之人,就算秘籍放在你面前,你也學不會。” 陸漸驚奇:“武功真的可以窺破天地變化,預測天氣嗎?” 宋行嗤笑道:“預測天氣不過小道耳,尋常耕地老農,尚且可以預測幾個時辰後的天氣。”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