熥目光下沉,在朱橚的注視下沉吟半響,之後才輕咳一聲道:“五叔,今日您來這裡,為了六府百姓,捐獻醫術、捐贈草藥,是為了什麼?侄兒當日斬曹智聖前,他曾拿出了一本賬冊,五叔是為了那個東西而來?”
轉為坦白局的朱允熥,說完之後默默的後退了兩步,一旁的田麥則是順勢上前一步,在朱允熥和朱橚二人之間隱隱的形成隔檔。
朱橚眉頭藏不住的跳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道鋒芒。
他平靜的注視著整整退後了兩步的朱允熥,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朱允熥卻是處之泰然。
老五叔今天過來獻藥獻方,配上那些解釋,無一不是在說他是心向朱家的,沒有做過一件壞事。
於是,朱允熥便丟出了曹智聖所說的那本,還並沒有被他拿到的,藏於開封府府衙後面的證據。
只是期間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改變。
朱橚忽的輕笑了起來,嘴裡發出笑聲,伸手拍著邊上那成堆的醫書。
他話鋒一轉:“要不要五叔帶你去藥田裡看看?”
朱允熥微微一笑,欣然答應:“好啊。”
……
蘭陽縣正西,越過疑似張良墓,往西向開封府城去三十里,一處相較周圍地勢明顯更高一些的地段,沿著坡修建了偌大的望不到頭的一圈人高的籬笆牆。
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官兵們,眨眼間便從官道上而來,封堵完籬笆牆前開出的院門,便有更多的人衝進了裡面。
隨後,一架足以容納數人的馬車,在眾多官兵和官員的簇擁下,停下了院門前。
“這邊臨近黃河,平日裡用水方便,土壤也不同於別處,更能滋養草藥,所以當初便選了這塊地方作為第一塊藥田。”
朱橚從馬車上下來,對跟著自己走進藥田院的朱允熥揮手解釋著。
朱允熥默默點頭,抬頭眺望出去。
一望無邊的田地裡,此刻還有不少人影正彎著腰,操弄著地裡頭的各色草藥。
這些個草藥,似乎也因為不同的藥性而被分在一塊塊不同位置的地裡栽種著。僅僅是多看了兩眼,朱允熥甚至都能看出,這些草藥的栽種,相鄰草藥的選種,都是極為將就,隱隱附和草藥配伍之法的。
隨行而來的官員們,望著眼前這些栽種的草藥,亦是連連發出感嘆。
朱橚故意走快了起來,引著朱允熥便往藥田深處走去。
不知不覺,兩人身邊已經沒有了外人。
朱允熥始終不忘觀察著這位老五叔的舉動。
等兩人到了藥田中一處十字路口的時候,朱橚終於是停了下來,站在路口他回首看向朱允熥。
“熥哥兒啊,收手吧,萬事不可急功近利。”
朱允熥從一片認不出的藥田裡收回視線,轉頭看向面露誠懇的老五叔,他搖了搖頭:“五叔,您說笑了。”
朱橚輕嘆一聲,指向周圍的藥田:“治國如烹,當文火慢燉,不可猛火使之。又如此間草藥,若是配伍不當,則藥到病症仍舊難除。你還年輕,日後自有數十年歲月,可讓你揮展治國之道,此間事多人雜,你又何必深陷其中?”
朱允熥再一次的搖頭:“五叔,開封府的事情,和你是否有關係?”
問了一句,朱允熥目光直直的看向朱橚,他始終在等這位老五叔能夠自己親口說出來,而不是被自己一點點的查出來問題。
朱橚心中忽的一個激靈。
最後,朱橚也搖起頭來:“非本王避禍躲罪,乃社稷為重。今歲六府災情,罪至曹官?你我皆知,然若因此案,牽累百官,則賑濟事弱,民生難救。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臣子自保,累案牽連。六府皆知無官可用,災情必如脫韁之野馬,災民徒變亂民。
六府乃中原之地,大明中國。六府幹系朝堂,猶如巍宮,層巒疊嶂,密密匝匝。若六府變,則中樞必生亂,中樞一亂,則大明政令難行。
到那時,大明手足無措,左右不顧。便不只是六府災情一事,亦非一地官吏清明一事。”
朱橚長嘆一聲,憂心忡忡,噫籲不已。
“目下我明,看覺花團錦簇,卻好似那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則有祝融之災。事有輕重,人分曲直。愚公可奮百世子孫之力,移山川阻礙。今人可否量力而行,不叫斗車行於危崖之上。”
朱橚長吁短嘆,只要自己一閉眼,就仿若能看到那紛亂的景象。
他目光爍爍,臉色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