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
隨著數千顆人頭落地,所有不和諧的聲音,彷彿是在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人們不會去思考擔憂未來的結局,可眼下懸在脖子上的刀,卻是讓他們不敢有絲毫的不怠。
隨著駐守開封城的數萬大軍盡數出動,名為支援鎮壓平定河南道境內各處叛亂,開封城也終於是徹底的關上了城門,無論白晝還是黑夜,沒有三司衙門共同簽發的文書,沒人能開啟一處城門。
三司衙門及城中各司衙門,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總算是聚攏起了兩千多名三班差役,就連那這個防範火班的救火兵丁,也都被派上了城牆。
連帶著的,還有近三千名城中倖免於難,以及不幸遭難人家的家丁僕役,從表面上看,是在共同守禦開封城安危。
在開封城西邊的城門樓上,作為前宋故都,通衢大城,這座西望洛陽、遠眺關中的城門樓,修建的很是巍峨恢宏。
儘管數百年來歷經戰火,百年滄桑,但作為中原通衢大城,大明創立以來對開封城的投入和修繕卻是從未停止過的。
城門樓東坐西望,簡單樸素的灰褐色主色調,顯得無比沉穩。
再配上城牆垛後,那些模樣不怎麼好看,戰姿很是鬆垮的差役和家僕,但也顯得頗是蕭殺,有戰場上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的幾多氛圍。
戰意潛伏的開封城頭,有琴聲悠長,自城門樓裡發出,偏向城外的曠野之中。
偶爾輕如雨點,偶爾重如雷鳴;有時如高山流水,有時似驚濤駭浪。
讓人分不清摸不透,這城頭之上的演奏者,究竟還能彈奏出多少種人間可見。
而在城中。
官府這幾日連著發了幾則告示,言辭很謹慎,大多都是安撫城中民心的。只是越如此,百姓們便越覺得開封城可能要出事。
除了每日出門採購,大多的百姓只會在清晨天亮的時候看一看家門外面,見不到異動便會繼續躲進家門。
此刻西城牆上,幾縷腳步聲,將原本只有琴聲的城牆寂靜打破。
幾名穿著深褐曳撒,腰上卻配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從城中走到了城門樓前。
在城牆上的門樓前,河南道布政使裴本之正坐在門下,他的目光或是眺目城外遠方,又或是低頭注視雙手下的古琴。
在他的身邊,圍繞著的是大明朝的監國皇太孫、秦王府世子、燕王府世子,另有錦衣衛百戶張輝、暗衛田麥。
幾名錦衣衛官兵到了城門樓前,便躬身抱拳,正欲開口奏事,站在裴本之身後,高觀城外景色,耳聽身前琴音的朱允熥便抬起手,示意幾人稍安勿躁。
裴本之眼角餘光掃了一眼來人,手下的彈指便徒然增快。
好似是平靜的戰場上,早就列陣完畢的雙方,忽然間爆發出震天刺耳的號角聲和大鼓聲,接著便是馬步軍喊著殺生開始了衝鋒。兩座龐大的軍陣重重的撞在了一起,一時間人仰馬翻,戰場上殘肢斷臂,血流成河。不論哪一方的戰士,都在哀嚎著,殺紅了眼的進入到徒手肉搏。
…
待到最後,一支響箭聲在空中發出,戰場已經遍地屍骸,勝利的一方沒有歡呼,沒有慶祝,只是默默的救助傷亡的友軍,再給沒有死透的敵軍補上幾刀。
當日落之後,軍營裡依舊是寂靜無比。慶祝勝利的事情,要在很久之後。
啪啪啪啪啪。
城門樓裡,朱允熥率先舉起雙手,為演繹了許久的裴本之鼓掌喝彩。
「不想大川竟有如此之技,今日仿若諸葛空城退司馬。」
朱高熾也在一旁讚許道:「裴方伯有此一長,足叫我們
汗顏。如此風雅之事,倒是我等不會的。」
裴本之含笑起身,連連搖頭,又側過身招了招手,叫了隨侍的人將琴和琴架一併撤走。
隨後裴本之才衝著朱允熥拱手作揖:「不過是少年不好學時,胡亂撥弄了幾下,如今手頭確實生疏了不少。臣下不敢自比武侯,大明朝也斷不會有司馬氏。」
朱允熥默默的笑了兩下,側目看向身邊的小憨。
朱尚炳當即便走到裴本之跟前,示意對方看向城外,而後他又伸出手指為裴本之指定了方向位置。
裴本之一時不解,只得隨著秦世子的指示看向城外。
忽的,原本空曠無人的曠野上,不知從何處突然竄出一隊皆是腰配長刀,側身懸弩,馬背搭槍,揹負長火銃的精銳騎兵。
這支武裝到牙齒的騎兵,向著遠方起伏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