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金磚上,向自己乞骸骨的禮部左侍郎任亨泰。
朱元章輕輕一笑:“好你個襄陽任!你是要咱這朝堂之上,少一位狀元郎嗎?”
皇帝什麼旁的話都沒有說,只是這麼一句看似玩笑的話。
可中極殿裡,誰人不知道,皇帝老爺子素來對這位出自襄陽的狀元郎信賴有加,也正是因為有這份信賴和期許,平日裡才絕不提任亨泰的名字,而是以襄陽任冠之。
而後半句,少一位狀元郎。
更是已經含蓄的點明瞭,大明朝如今的朝堂之上,不能沒有任亨泰的存在。
任亨泰心中長出一口氣,自己的法子終究就是比詹徽那個老倌兒出的主意要強。
只是還不等他開口謝恩。
也不等文官班列裡的趙勉和劉三吾出口為周玉泰等人求情。
站在陛階之上的朱允熥已經是在於老爺子及老爹對視交流眼神後,無聲的站了出來。
他一揮衣袍,輕咳一聲,將滿朝堂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
隨即,就見他幽幽開口:“去歲倭國入朝事,乃孤一力交代承辦,所為乃是令我大明師出有名。今次,我大明鎮倭大將軍,引兵坐鎮倭國,穩定倭國朝局,當可謂仁義之師!”
給大明出兵倭國定性之後,朱允熥繼續道:“孤不曾將此事交代於朝堂,卻是致使爾等言官御史不曾能探究詳細,方才有今次朝堂上的爭論。任侍郎乃是我大明洪武二十一年的狀元郎,更是陛下倚重的襄陽任。諸位亦是我大明不可或缺的幹臣,都是為了大明,都是為了天下社稷。”
到這裡,朱允熥就不願意說話了。
今天的事情壓下,卻又不壓死,好讓這些人能夠繼續換個法子爭鬥下去,才是朱允熥希望取得的效果。
陛階上,皇太子朱標挪動了一下開始有些發麻的腿腳,今天這場戲已經到頭了,下一場戲還得等眼前這些人重新排練。
御座上,朱元章更是伸著懶腰的站起身。
“既然太孫如此說了,咱便聽太孫的。”
“咱家今天做了幾樣新吃食,不留飯,你們都回去吧。”
皇帝老爺子總是這麼的言簡意賅。
一句話,就將滿朝臣子給驅趕了走。
原先還在憂心自己等人會不會被定位朋黨論罪處罰的周玉泰等人,頓時心安,人人臉上都鬆了一口氣。
看戲的老朱家爺孫三人已經悄然消失在中極殿內。
群臣左右看看,覺得今天這場戰爭,忽然有些索然無味起來,有些兇險出現,卻又有些意猶未盡。
官卑人微的小官們,腳步加速的從中極殿裡離去。
落在後面的朝堂大老們,則是成群的結伴,個個都是雙手揣在袖子裡,漫步著踏出中極殿。
氣氛很微妙。
大多數人心中都清楚,今天這場爭論並不會因為皇太孫的幾句話就結束。
誰也沒有達成目標,在目標沒有完成之前,誰都不會放棄。
……
然而,三日之後。
就在部分人,絞盡腦汁,準備在朝堂上發起新一輪彈劾之風的時候。
從皇宮忽然發出了一道聖旨,經過通政使司和行人司,知曉整座朝堂。
旨意很簡明,即日起大明朝的御史言官們,不得聞風而奏,萬事當以實證舉檢,無證不得彈劾。
一時間,從都察院到六科,再到朝堂之上,百官紛紛奔走私議。
誰能知道,僅僅因為前幾日一場彈劾,皇帝就順勢擠壓了御史和言官們的權力。
然而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當日皇太孫已經明說了,去歲出現倭國二使的事情,是他親自交代的,是皇太孫不察的過失。而他們卻揪著這件事情去彈劾任亨泰,就讓這件事情成了他們這幫御史和言官的過錯了。
誰也不敢上奏皇帝老爺子,重新索要回原本的權力。
因為誰也不清楚,回頭一旦他們上奏,皇帝老爺子會不會同樣揪住這件事情,給他們一個當頭棒喝。
……
而這幾天對於朱允熥來說,卻是無比的舒暢,以至於時間過了整整一個月,他都還在想著那些整日裡揪著一件事情就胡亂彈劾的御史和言官們吃屎的表情。
而在這一個月裡,朱允熥也沒有停下來。
勞山皇莊跑了好幾趟,田間地頭的莊稼長勢很不錯。
翰林院後面的那塊空地,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建設著書局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