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卡察卡察。
伴隨著一陣像鬼一樣的嗚咽風聲,窗外雷聲大作,閃電似龍,橫噼整個烏雲密佈的天空。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電龍在天空中發了瘋沒有管束的翻滾著,似乎隨時都會垂落在大地上,將那無垠的邪祟給噼成灰盡。
朱允熥身子微微一顫,兩隻肩膀僵硬的都快要抽筋了。
一抹汗水,從他的額頭上滲透出來。
而在他的衣衫下,整個後背已經佈滿一片冷汗,幾乎是要透衣而出。
哐噹一聲。
風將窗戶的撐杆吹落在地,窗戶重重的砸在了窗框上,卷著一團水汽砸在窗臺後的父子兩人臉上身上,屋子裡也瞬間暗無光亮。
就在這忽然變得昏暗起來的小書房裡。
朱標的聲音,卻是悠長的好似是從外頭那烏雲密佈的天際之中傳來。
“你訓斥工部主事,抬高那個將作監的張匠人,去製造一千臺紡機。這個由頭拿捏的很不錯!”
“若是孤沒有猜錯,下一步只等張匠人如約完成一千臺織機之後,你是不是就會為他上奏請功。”
“孤想了想……或許,你會請功工部主事?但你也知曉,朝中絕不會應允這件事情,所以張匠人最後只會成為右校署丞。”
“正九品的官兒,不引人矚目,也足以犒賞了他敢在今歲浙江道蠶絲出來的時候,做出一千臺織機的功勞。”
“孤,說的是也不是?”
將作監這個衙門自古便有,歷來都是歸屬於工部管轄。
乃是歷朝歷代掌握著最精湛營造技藝,和最高超的匠人的地方。
將作監監正一人,從三品。少監兩人,從四品下。
執掌土木工匠,管轄左校署、右校署、中校署、甄官署。
四署有從八品下署令一人,正九品下署丞三人。
左校署掌梓匠之事。樂縣、簨弶、兵械、喪葬儀物皆供焉。
右校署掌版築、塗泥、丹堊、匽廁之事。
中校署掌供舟軍、兵械、雜器。
甄官署掌琢石、陶土之事,供石磬、人、獸、碑、柱、碾、磑、瓶、缶之器,敕葬則供明器。
如那張匠人所做的織機,便屬於右校署的職責之內。
一切,都如朱標所言,這讓朱允熥從心底,從骨髓裡不受控制的滋生散發出一股無力的挫敗感和莫名的恐懼。
確實如老爹說的,自己是打算讓那張匠人從一介匠人,轉變成正九品下的將作監右校署的署丞。
而他也會提高要求,然後等著朝廷和老爺子,將這個要求降低。
這種好似只是被人看了一眼,就連自己昨日吃了什麼,拉了什麼屎,都被看得一清二楚的感覺,讓朱允熥漸漸多了一陣陣的眩暈感。
然而,黑暗之中,朱標卻是發出一道長長的幽幽輕嘆。
“國朝凡官員,必經歷科舉。”
“你是想借張匠人之手,破這個局嗎?”
朱允熥知道自己不得不開口了,只是喉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乾澀無比,他只能憑著微弱的光亮,滿滿的吞下一杯茶。
這才沙啞著嗓子道:“儒家會拖累大明向前走的腳步。”
既然已經被身為大明太子的老爹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朱允熥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遮掩的理由和解釋了。
唯有誠實交代。
或許,下一步就該是聽從懲戒了。
“其實,咱也看出了儒家有此弊端。”
然而,幽暗中再一次的傳來了朱標帶著不加掩飾的擔憂之聲。
這讓朱允熥心生觸動,刷的一下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幽暗中,隱隱約約坐在輪椅上的老爹。
“父親,兒子……”
朱標搖搖頭:“這天下究竟為何物?究竟該如何治理社稷?歷朝歷代已經做過了無數種嘗試,最後的結論是什麼?”
不等朱允熥開口回答,朱標已經直接開口道:“禮法!唯有儒家的禮法二字,方可得一世太平。也唯有禮法,才能束縛天下萬民,懂得忠君之思。也唯有禮法的束縛下,天下讀書人,才能透過科舉,為朝廷所用。有了這些讀書人,朝廷才是朝廷,我家才能真正的治理這座天下。”
這是真正的帝王之術。
這是將一個王朝的統治根底,用刮刀狠狠的撕開表面的那層皮肉,將底下的血肉和白骨暴露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