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一介利刃天之主請她一個阿修羅戴罪的公主出席宴席,她還能拒絕不成?況且她不但邀請墨焰還幫她置辦妥當了所有的東西,她接受便好,怎麼可以拒絕呢?
這難道不是莫大的榮幸嗎?
帝釋天這般想當然爾的思考卻不其然間憶起墨焰冷然的模樣,一時竟有些心虛起來。看了一眼在等待自己發話的蒹虛,她終於只能頹唐的發現,那位公主還真做得出來。
“大人?”
“你去吧。”
帝釋天頗為煩心,一時想不到其他的事,揮了揮手便讓蒹虛自己去了。方才的對話讓她原本便亂糟糟的心更加混亂,只腦中反反覆覆的現著墨焰那張臉,冷漠的,嘲諷的,最後卻是那轉瞬即逝的笑容。
那笑容彷彿是個幻覺,卻在她不斷回想的時候越來越真實,可那真實也帶著一絲蒼白,如她的人一般。
墨焰。
帝釋天想著她的模樣,便忍不住在口中輾轉她的名字。
墨焰,墨是最沉靜的顏色,焰是最火熱的精靈,墨色火焰跳動之時又是怎樣一個妖冶至極又悽清悲涼的景象呢?
這個女子,便真這般人如其名的用冷然的溫度,將人灼傷。
她想起她,止不住的悶澀。胸口處酸楚一點一滴的累積,想逃開又流連,欲罷不能。
沉似靜夜,粲若紅蓮,毒如罌粟,是為墨焰。
望了望窗外將要入夜的天色,帝釋天突然瘋了似的開始想念那個,在銀輝月色之下一襲素衣長髮及腰的身影。她闔著的眼,抿著的唇,僵直的身體,緊握的手掌,此刻想來,竟沒有一樣不是帶著痛楚的。
“來人!”她一起了念頭,只覺得如藤蔓一般將自己纏繞,揮也揮不去。
蘇摩在監工此刻並不在她身邊,進來的是侯在外面的琉秀。
“大人。”
“備輦,去四王天。”
琉秀一直跟著蘇摩,脾性也學了個七八分,輕柔應了一聲,躬身退了。
當帝釋天到得皖西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阿修羅的親衛自從上次遣走後便沒再讓他們回來,反正在她看來這位公主也不是很在意。
那麼,究竟什麼能讓墨焰在意呢?
帝釋天見那房裡一片漆黑,門掩著卻沒有關實,便暗忖著是蒹虛走後她便一直睡著入了夜,故而這門就沒鎖上。
她小心推了門,就著銀白的月光打量房內,只看到一副冷清清的模樣。東面未關的窗臺旁放著一株三尺高的血珊瑚,被碎銀打出豔麗又寂寞的斑駁影子。
她吐了一口氣,緩步繞過屏風。
屏風上近海遠山,蜃樓一般雲煙霧繞,幾點蹁躚不知是何飛禽。青墨寥寥勾勒,栩栩如生,在門外透進來的清冷柔光裡,彷彿要從青瓷屏風上飛出來出來一般。
帝釋天從不曾在意過房內裝飾,今夜卻不知為何偏偏要就著這月色去細細打量。她的心跳得極快,心思卻莫名很是沉澱。仿若這般於理不合的行徑本該如此,無需心虛。
夜裡不請自來,擅闖閨房,真真是端得好風流。
她這般一想竟連那最後的慌張也沒有了,穩步走到床邊。
帝釋天聽蒹虛說過,墨焰睡得極沉,每每都需要在門外叫上許久。她便放下心來,大膽的去瞧她的模樣。
墨焰修長的身子蜷曲著向外側躺著,錦被掖在手臂下,雙手握拳揪著被角。她的臉被髮絲鬆鬆掩著,如綢緞一般柔順的青絲掠過秀挺的鼻樑和蒼白的唇。
帝釋天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帶著冷意與一絲顫抖,小心的挑開了那掩著美景的綢幕。
墨焰的眼閉著,安靜的,流淚。
她從沒有看到過這般平靜的哭泣場景。
不,這或許連哭泣也算不上。她的面容這般冰涼冷靜,即便是睡去了也無法融化。眉目舒展,薄唇未抿,少了一絲醒著時的緊繃多了一分遺世獨立的淡然。可這般模樣的她卻在流淚,純粹的,掉眼淚。
那淚順著眼角流下,沾溼了被她壓在臉側的發。月影照進房內已有些暗淡,那麼柔和的打在她的臉上,透出了瑩然的水色。
帝釋天只是望著她,待能感受到知覺的時候,已然口鼻酸楚。她不可置信的伸手,在低頭的剎那,分分明的見到了自己落在掌心的水滴。
她,竟然因著別人的淚水而哭泣。
帝釋天能覺到自己腳步的凌亂,帶著不知從何而起的慌張出了門。
她不該來的。
她不該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