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鳳瑤耳裡,心境也開始再受波動。
東臨蒼的話,她自然明白,數千無辜百姓突然喪命,如東臨蒼這大英之人來說,自然是難以接受。畢竟,這東臨蒼看似對一切都中立,並無什麼過激的信念亦或是目的,但就憑這廝即便有心與顏墨白合作,卻也執意要讓顏墨白放百里堇年性命,就論這點啊,這東臨蒼自然也非絕情之人,而是,心懷寬大,思量與考量的極多,從而,他這人也並非他表面那般波瀾不驚,似是毫無心思與鋒芒,反倒是,正因為思緒太過繁雜,又深懷若谷,加之性子又寬廣深厚,是以,各種情緒皆能被他完美壓下,而後,才會讓人覺得他僅是個脫塵的貴公子。
鳳瑤並未立即言話,思緒翻轉,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後,她才斂神一番,淡道:“無辜百姓受難,也非本宮願意看到,只是,此事已是發生,便是東臨公子有意追究,自然也無濟於事。再者,比起顏墨白來,衛王與其麾下之人才最為惡劣,人是他們所殺,倘若東臨公子當真要追究,自然也該追究衛王等人才是。”
“衛王不過是顏墨白新入手的一枚棋子,追究有何用處。若不讓顏墨白那小子改變冷血之性,這大英國都,定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不待鳳瑤的尾音全然落下,東臨蒼便極為難得的低沉著嗓子,接了話。
鳳瑤眼角微挑,“兩國交戰,何來無傷亡……”
“兩國交戰的確有傷亡,但平頭百姓何其無辜。且憑顏墨白的聰明,完全可避免百姓傷亡之事,只可惜,他志在拿下大英,志在復仇,此番越發接近他心底最終的報復,是以,他便越加瘋狂,甚至,他可瘋狂到不顧他自己性命,不顧一切無辜性命,他也還可極為乾脆的將瑤兒送走,甚至能狠心的連與你當面離別都省卻,他如此種種,無疑是捨棄了一切,要在大英大幹一場!他是要讓這大英徹底成為他仇恨的煉獄,要用滿城國都之人的鮮血,為他孃親祭奠。”
說著,嗓音一挑,嘆息一聲,“仇恨能讓人矇蔽雙眼,特別是,如顏墨白那等自小便受盡苦楚與絕望之人,此番終於屹立,且終於要實現一切報復,他眼裡與心裡便也只有仇恨,毫無其餘無辜之人性命!在下往日一直擔憂他會魔怔,會被仇恨衝得六親不認,徹底成嗜血狂魔,甚至要徹底將大英變為煉獄,只是,在下又一邊在安慰自己,想著顏墨白那小子對瑤兒你生了情,心有牽掛,想來自然不會太過冷血無情,心狠手辣才是,即便是為了你,他也得好生積點德,從而與你好生活著,奈何啊,他竟是讓衛王在昨夜彩燈之節,大開殺伐,甚至還可心狠決絕的將你送走,連當面離別都無,這一切啊,便也全數擊散了在下心底所有的安慰。”
鳳瑤深眼凝他,面色大沉。
他再度抬眸而起,那漆黑無奈的瞳孔徑直迎上她的眼,“當年若非大英太上皇喜歡上他的孃親,從而因愛生恨,讓公孫家族沒落,讓他孃親遠嫁大楚和親,要不然,他孃親也不會在大楚受盡磨難與擠兌,從而,逃至青州一帶,最後竟在年幼的顏墨白麵前活生生溺亡。如顏墨白那般人,自小在顛沛流離與仇恨中長大,仇恨早已蠶食了他所有,滅了他所有人性,如今再憑他這兩日之舉,這大英,定成煉獄,血流成河。”
這番話入得耳裡,鳳瑤心思越發起伏,面色也跟著再度大沉。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低沉道:“東臨公子此番追逐而來,就是為了與本宮說這些?這一切之事,且這與你想讓本宮留下來又有何關係?你既是知曉顏墨白也乃本宮心儀之人,本宮自不能繼續留在此處,讓他分心。”
他嗓音極是低沉平緩,無波無瀾,雖語氣略微卷著幾分漫不經心,但心底深處,則是起伏重重,複雜成片。
她知顏墨白志在復仇,從最初他已經當上大周皇帝竟還要馬不停蹄的攻打大盛開始,她便知曉的,他心有仇恨,不可能放棄的,甚至當時被樓蘭安義侯之人襲擊時留下的傷都還未痊癒,他也要執意迅速的攻打大盛,甚至好不容易將大盛拿下,他仍是不願停歇休養,而是要,繼續風餐露宿的一路過來,去攻打大英。
如此種種,他無疑是不曾將他自己的安危與傷勢放於眼裡,或許他太想報仇了,一直想了十幾年,而今終於要實現一切了,他自然是激動的,勇猛的,甚至,不惜一切的。
她也著實不贊同這般毫無間隙的攻打之法,她也的確在意他那越是孱弱的身子,只奈何,縱是顏墨白心中有她,但在大仇面前,她終是不忍心多加插話,甚至與他對著幹的。畢竟,即便不曾經歷過顏墨白的成長,但聽他說的那些曾經,她也是全然明白,顏墨白的成長,無疑是摻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