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白已無心多言,神色平緩遙遠,再度道:“行軍途中,最是不可掉以輕心,你且先去帳外巡邏巡邏,待得巡邏完畢,再與其餘幾名副將一道來這帳子用膳。”
伏鬼強行按捺心緒,不再言話,待朝顏墨白恭敬應聲後,便當即退出了帳子。
風來,吹散了滿身的震撼與緊然,卻待心境平穩,神色平穩,突然間,才暖從心來。自己那主子,哪裡是冷血無情的魔頭,明明是備受仇恨與使命煎熬,卻非得要掙扎著有心有情,如他這般人,三生有幸遇見,此生他伏鬼便是無法善終,定也會,衷心而護,絕不退縮與後悔。
天色,已然全然沉了下來,那浩瀚無際的夜幕裡,漆黑重重,似如無底的深淵一般,給人一種極是窒息的壓抑與厚重。
冷風肆意浮蕩,卷得周遭樹木簌簌作響,那等沙沙之聲,群起而為,聲勢極為浩大,令人稍稍而聞,便心頭髮緊發麻。
許是行車太久,身子骨也不曾好生調養,贏易面色蒼白,牙關緊咬,似是身子不適。
鳳瑤時而入得贏易車中查探,待發覺其面色不對,便朝他幾番逼問,才知他斷手疼痛錐心。
她眉頭大皺,終是勒令一行人全然停馬下來,原地安營紮寨。
待為贏易把脈完畢,才覺贏易身子僵坐太久,周身氣息不順,那隻斷手也血流鬱積,故而疼痛。
“無妨,待出得馬車稍稍活動活動便成了。”
她放緩了嗓音,朝贏易低聲而道。
贏易溫順的點點頭,隨即便被鳳瑤扶著一道慢走,待得兵衛們將帳篷搭好,鳳瑤才扶著贏易一道入了帳子,安然歇坐。
整個過程,兩人極為難得的都未說話,心思各異,便是坐定後,兩人也無端跑神,面色幽遠複雜,心事重重。
待得半晌,贏易才回神過來,目光朝鳳瑤凝了凝,猶豫片刻,便悲涼低聲的道:“臣弟連累皇姐了。若不是臣弟身子不適,皇姐也不會讓三軍安營紮寨,仍在這大周之地逗留了。”
鳳瑤應聲回神,朝他搖搖頭,幽遠平緩的出聲,“你未連累我什麼,而是舟車勞頓,我也是累了,是以今夜便想在此安營紮寨休息休息,但得養足了精神再上路,自也是比滿身疲倦的趕路要好。”
這話入耳,贏易並未信,面上的悲涼之色也無半許變化。
待沉默片刻,他才低聲道:“皇姐今日一直都不曾悅色過,且還一直心事重重。”說著,猶豫片刻,終還是鼓足了勇氣問:“皇姐可是還在想攝政王的事?”
鳳瑤瞳孔一縮,沉寂無波的心,終還是被贏易這話再度點燃沸騰。
雖是心底牴觸重重,抑制不住的略微生惱,但她也終歸不曾撒氣出來,僅是強行按捺心緒,嘆息一聲,低沉冷笑道:“並未想了。該忘記的我自會忘記,皇弟日後,也莫要再與我提及攝政王之事了。待得你我回得大旭,自該好生為大旭上下而搏,其餘之事,尚不在我的考量之中。”
嗓音一落,勾唇朝他笑笑,只是面色著實涼薄厚重,連臉上的笑容都頓時顯得不倫不類。
贏易心中懊惱,自是知曉不該再提那顏墨白,奈何,心底的確想為自家皇姐排遣,暗自著急與擔憂,可如今既是言語無用,他自然也不可再多說。
畢竟,他此生之中不曾嘗過所謂的情愛,不曾經歷過所謂的恩愛兩合,是以,正也因為不曾經歷,所以也無法設身處地的去體諒別人的心緒,甚至隨意魯莽的勸說什麼。
“臣弟知曉了。”
他沉默片刻,心底也跟著權衡一番後,才低聲溫順的回了話。
鳳瑤再度轉眸朝他掃了一眼,也不再言。
兩人靜然而坐,再度沉默,周遭氣氛,也順勢徹底的壓抑沉寂開來。
則是不久,突然有兵衛端來了夜膳。只是這膳食,不僅有米飯與肉塊,甚至連糕點茶水都一應俱全。
待那幾名兵衛全數將膳食拜訪在面前的竹箱上,鳳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隨即眼角微挑,低沉而問:“這些吃食何來的?”
兵衛們紛紛站端身形,其中一人恭敬回話,“回長公主,這些皆是大周皇上準備的。此行之中,他為長公主與皇子準備了一車的吃食,裡面一應俱全,足夠長公主與三皇子吃到大旭京都了。”
兵衛答得自然。然而這話落得鳳瑤耳裡,則令她思緒翻湧,神色微變。
卻是還未及回神,突然,兵衛似是想到了什麼,猶豫片刻,繼續恭敬的道:“另外,屬下還有一事,想與長公主與三皇子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