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下意識回神,目光在他面上一掃,只見不知何時,這人微蹙的眉頭甚至微微厚重的神色全然消失無蹤,整個人,再度恢復了尋常的從容淡定,儒雅如風。
只不過,這人歷來圓滑成性,他此番這脫口之言,又有幾分是真?
“你會這般好心?”鳳瑤眼角一挑,冷冽嘲諷的凝他。
他微微而笑,溫潤儒雅的點頭,“為長公主辦事,微臣,自然得盡心。”
這話入耳,鳳瑤忍不住冷笑出聲,“你如今都已身為大周皇帝了,還在本宮面前如此拐彎抹角言話作何?你且如實與本宮言道,你如此想大費周章的差人去大旭為本宮求茶,可是不願本宮亡了?從而,你少了本宮為籌碼,無法不費一兵一卒的牽制住大旭?”
他靜靜凝她,滿目溫潤從容,並未立即言話。
鳳瑤候了片刻,眼見他仍是無聲,心底的起伏之感越發強烈,“顏墨白!本宮歷來待你不薄,你何敢對本宮如此算計?且我大旭容你施展拳腳,從小小守卒變為攝政之王,你以前所有的榮華,所有的一切,皆是我大旭賦予,且我父皇對你歷來賞識,提攜無數,便是你再怎麼無情冷狠,豈能如此忘本!”
“微臣,歷來不曾否認大旭對微臣的一切容納與栽培。”
顏墨白瞳孔驀的深了半許,脫口的嗓音,也極為難得的沉了幾許。
鳳瑤滿目起伏,冷冽凝他。
他分毫不避,徑直迎上鳳瑤的眼,“大旭於微臣而言,自是有恩,長公主對微臣,自是有寬有容。這些,微臣自是記在心裡。只是,長公主也莫要忘了,微臣歷來不是忘本之人,也曾幾次在長公主面上說過微臣對長公主並無惡意,只可惜,微臣有心記本,但長公主則始終無法相信。便是到了此際,長公主對微臣,仍是戒備牴觸,多疑質問。”
說著,稍稍將目光從鳳瑤面上挪開,那溫潤平和的嗓音,也不曾掩飾的透出了半縷疲憊,“長公主與微臣,也已接觸這般久了,微臣是何性子,甚至有無真正對大旭下手,長公主自是瞭解不少。如此,微臣便問長公主一句,可是無論微臣如何解釋,長公主仍是認微臣為佞臣,牴觸擠兌,從而,打從心底的不信任?便是,微臣曾紅綾鋪就,不惜一切代價將長公主迎娶,長公主對微臣的看法,也依舊如初,並無,半點的改變?”
他極為難得說這麼長的話,嗓音雖平和,但語氣則幽遠厚重,無形之中竟夾雜著幾許壓抑之感,令人心頭髮緊。
鳳瑤一時被他這話噎住,面色一變,瞳孔冷冽陰沉,靜靜凝他。
所謂的是否對他改變看法,若如實細究的話,她自然是對他改變過看法。甚至於,她也能頂住滿心的壓力,心甘情願的嫁他。
那場盛世大婚,直至今日,她都銘記於心,便是此番憶來,也是歷歷在目,猶如昨日發生一般。
這顏墨白曾經在她面前所做的一切一切,偶爾,令她震怒抓狂,偶爾,則會心生觸動,而有時候,也會心有溫暖,安穩平和,整個心緒與情緒,也會徹徹底底的被他帶動。
她不是沒對他改變過看法,甚至於,心底對他之感,也怪異起伏,觸動莫名,令她心生彷徨擔憂,不敢去觸及心底深處那些對他的異樣之感,只奈何,那些異樣之感剛剛要從她的心底深處躥騰出來,然而這顏墨白,竟是突然換了一種身份與方式,如此的,死而復生的,與她相見。
曾經那些所有的觸動,在這相見的一刻,盡數被憤怒取代。
是的,憤怒。
她不知這人從大旭攝政王一躍而成大周皇帝這中間究竟經歷了什麼,但這人在她面前的突變,陡然之間,令她全然吃不消,更也沒空來一點一點的消化。
她僅是覺得覺得怨懟,還有不甘,甚至,憤怒。
遙想前些日子知曉這人亡故之際,那種心底的空洞,無端的悲涼,甚至滿身的涼薄悵惘,依舊是那般的清晰入骨,她分不清那種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心底似是空落了一塊,補不上,無論怎麼都補不上了。
她唾棄自己竟也會被情緒左右,被那些抑制不住的悲涼與空蕩之感左右,只奈何,她姑蘇鳳瑤,終究還是有血有肉,全然無法一無所感,毫無情緒的,靜視著這人的死亡。
然而,這人呢?
這個人啊,卻是揹著她,故意詐死,甚至還用其餘之人的屍首來混淆視聽,待得所有之人都以為他亡了之後,卻待那場腥風血雨的驚變之際,待得諸國之人皆鬥得幾敗俱傷之際,這人啊,卻是唯一那坐收漁利,一躍登上這大周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