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瑤滿目深沉的凝他兩眼,不再耽擱,隨即便轉眸朝亭外候著的宮奴望去,低沉嘶啞而道:“上點心,上酒。”
這話一落,宮奴不敢耽擱,待得恭敬應話後,便轉身小跑離去。
待得宮奴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夜色盡頭,周遭氣氛,才再度沉寂壓抑了下來攖。
有微微而來的風,攜著幾許涼意,無端的襯得夜色越發清透涼薄。
顏墨白目光朝鳳瑤面上一落,漫不經心的打量幾眼,隨即薄唇一啟,溫潤而道:“長公主歷來便不善飲酒,今夜,怎突然想著飲酒了?”
鳳瑤並未抬眸觀她,僅是兀自垂眸,整個人清冷涼薄。
待得沉默片刻後,她才突然開口,嘶啞陰沉而道:“不過是想喝點罷了。”
這話一出,顏墨白麵上的笑容便稍稍減卻了幾許,那雙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也突然增了機率認真與厚重,“長公主可是心底有事?”
他突然這般問償。
鳳瑤眼角微挑,抬眸掃他一眼,而後便垂眸下來,低沉而道:“攝政王又何必多猜,難不成,本宮突然有了飲酒之興,倒還不可以了?”
顏墨白緩道:“長公主要飲酒,自是尚可。只不過,而今長公主並非像是有飲酒的雅興,而是面露惆悵,著實像是要借酒消愁。”
說著,默了片刻,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可是今日悅兒不夠乖巧,惹長公主不悅了?”
鳳瑤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起來,神色略微起伏,並未立即言話。
這顏墨白擅長觀人,這點自是不假,她姑蘇鳳瑤此際啊,也著實是未有飲酒的雅興,不過是突然將想喝點罷了,說是借酒消愁倒也不為過。
心有惆悵,起起伏伏,連她自己都不知何故。只是突然發覺,宮中寂寥空曠,諸人不在,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冷冷清清的空殼罷了,如此日子,倒也與最初宮中那笙歌繁華甚至人聲鼎沸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而今日的女童悅兒,也無任何的過錯,甚至於,還堅強的讓她心酸與憐惜。又或者,正是因為悅兒的卑微討好與堅強,才讓她突然發覺,其實她姑蘇鳳瑤與悅兒,又何嘗不是一類人。
便是她如今大權在握,錦衣玉食,但也會心有寂寥,甚至要極為的努力與討好,才能這般堅強的活著。只不過,悅兒要討好的,不過是這顏墨白,是她姑蘇鳳瑤,但她要討好的,則是自家幼帝,是大旭江山,甚至,是命運。
人微渺小,在命運的長河裡肆意翻滾,孤寂之中,獨自戰鬥與堅強,雖已如此艱難了,但至親卻不曾理解,這大旭江山,更也風雨飄搖,危機纏身,如此種種之下,她姑蘇鳳瑤啊,又如何,放得下心。
思緒翻轉搖曳,鳳瑤滿目複雜,並未回神。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後,顏墨白靜靜觀她,再度平和緩慢的出聲道:“長公主心底若是有事,不妨與微臣言道言道。許是,微臣還能幫上長公主的忙。”
這話入耳,鳳瑤這才稍稍回神過來,抬眸朝顏墨白掃了一眼,而後便再度極為自然的挪開目光,嘶啞低沉而道:“攝政王這話,說得倒是讓人寬慰欣悅。只不過,倘若本宮當真有難,攝政王你,當真要幫?”
低沉的嗓音,依舊略微卷著幾許嘶啞,然而語氣中的複雜之意,卻是分毫不掩。
待得這話一落,鳳瑤便再度抬了眸,深邃複雜的瞳孔,也再度徑直的迎上了顏墨白的眼。
顏墨白並無太大變化,面色也渾然不變,整個人依舊端正儒雅,從容淡定。
他目光也毫無躲閃,竟這麼靜靜的朝鳳瑤迎著,坦然自若,待得片刻後,他便薄唇一啟,恭敬平和的道:“微臣不過是凡人罷了,能耐有限。不若,長公主先說說你究竟有何難處,如此,微臣才可好生度量與權衡,看看微臣是否能真正幫到長公主。”
鳳瑤瞳孔微縮,面上增了幾許鄙夷。
不得不說,顏墨白這話倒也在她意料之中。說來,這廝歷來便極為圓滑,說話自也不會將話說死,更也不會將自己套進去,是以啊,他這話聽聽就罷了,倘若真想要這顏墨白幫忙,許是真到了這時候,顏墨白不落井下石都是最好。
思緒至此,鳳瑤垂眸下來,待默了片刻後,她才按捺心神一番,低沉而道:“攝政王這話,真假幾成,如今多做探究也無意義。只不過,攝政王終歸還是這般說了,無論真假,本宮在此,都謝過攝政王的一番心意了。”
顏墨白微微一笑,“微臣之言,確為真實。長公主便是當真信了,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