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風,好像也是這般。
曲正風的劍,竟不是向著前方那昆吾的眾多修士,而是深深地貫穿了自己的胸膛……
在見愁為他擋去前方一切攻擊之時!
鈍極的劍鋒,穿透人身體,偏容易得像是刺穿一塊豆腐,好似根本不費什麼力氣。
從前胸入,自後背出。
“滴答,滴答……”
鮮血順著劍鋒滑落,點到地上,漸漸洶湧。
這一劍,太決然了。
似乎根本沒想過留給誰挽回的餘地。
整個劍身都穿透過去,只餘一截劍柄,還握在手中……
真像是一場噩夢。
見愁看見了他翻飛的織金長袍,看見了他染血的雙手,也看見了他那一張平靜的面容。
但這一瞬,唯獨讀不懂那複雜的目光。
她張口便欲呼喊什麼,可天地間驟然淒厲的冷風卻呼嘯著灌了來,將她的聲音散入風中,眨眼不聞。
“噗通”,曲正風倒入那翻湧的雲海間,層雲托住了他血染的身軀,那海光劍亦落在雲間,光芒漸淡。
裡裡外外,所有修士都愣住了!
誰也不明白曲正風為什麼要這樣做。
見愁分明已在橫虛真人自戕前立誓,舊日恩怨既往不咎,他這又是何必,又是何苦?!
崖山劍,崖山三劍之一。
化生自崖山山體之中,乃崖山最靈秀正氣之劍,雖為石質,卻削鐵如泥,摧魂毀魄,易如反掌。
便是此刻沒入其主之體,威力也未有半分消減。
只是那一腔赤子熱血,澆灌於劍身之上,到底令此劍感出了幾分深重的悲哀,顫顫地鳴響……
見愁周身已冷得沒有知覺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緊緊握著一線天,只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似乎很穩,也似乎很晃。
曲正風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只道一聲:“抱歉……”
終究是他辜負了。
為報這仇,將見愁往日本不欲人知的傷痛,在人前撕扯開來;如今又辜負她為自己棄仇立誓的心意,固執己見。
可他本也不是什麼苟活的人啊……
大丈夫立於世,生為人傑,死為鬼雄,敢做敢當!
明知是惡,偏要為之;
明知是錯,偏要強求!
只是他到底出身崖山,受盡師長教誨,明瞭天下公道,即便入魔,又如何捨得去這崖山門下的一身傲骨,一腔肝膽?
在決意犯下今日這無數殺孽之時,他就已經為自己劃好了既定的結局。縱然天下修士能容他今日離去,依舊在明日星海做自己的劍皇,他亦不能容自己揹負這一切,毫無負疚地苟活於世……
那與昆吾鼠輩,與橫虛真人,有何區別?
過得了天下修士那關,也過不了自己的心關!
日月昭昭,乾坤朗朗……
當真是絕無僅有的好風日。
曲正風眨了眨眼,似乎覺得那天光太晃,可唇邊卻慢慢溢位了一分笑意。
崖山劍上純粹的劍力滌盪著他的軀殼,穿梭過他四肢百骸,透進那元嬰與魂魄之中,不可逆轉,也讓他一身經脈紋理如水波一般乍現。
見愁忽然就看了個分明!
他這寬闊的胸膛裡,竟是空空蕩蕩……
於是這一刻,她忽然有一種整個人都被一隻巨手擒住的感覺,喘息不過來,慘烈到壓抑!
是那一顆崖山的赤子之心啊!
當年的曲正風,到底是懷著何等樣的決絕,生生將那一顆滾燙的心自胸膛剖出,拋入那噬骨的黃泉之中!
她在他身旁半跪下來,掌中透出一片水波似的金芒,只想在此刻護住他為崖山劍不斷摧毀的神魂。
可竟不能夠!
那是一種連輪迴之力都無法挽回的偉力,如滾滾的江水,攜裹著曲正風,向那既定的命運而去,不能回首……
恍惚間,好似有歡聲笑語,迴盪在這昆吾的雲海之上。
是掌門鄭邀成日裡對紛繁事務的抱怨,是扶道師尊拿著雞腿時訓他們的喋喋不休;是見愁築基之日以翻天印在藏經閣上打出巨大的窟窿時,滿山上下駭然的咋舌,是欠打的沈咎捏著那一柄桃花扇四處招搖撞騙時,眾人玩笑般的起鬨;是陳維山半天憋不出來的一句話,是寇謙之落拓間的笑聲;是白寅那平平鋪開的山水畫卷,是餘知非雲遊前歷遍山河的豪言,也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