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墟實在是太大了。
見愁對這陌生的環境雖然沒有什麼畏懼,可才一來就發生了這許多的事情,認識了這許多的人,更遇到一些看起來十分棘手的事情,所以想了想,並沒有貿然行動。
出了璇璣星後,周遭的星辰似乎都很暗淡。
有幾顆星辰上全是亂石,還未靠近便可感覺到那極度的寒冷,神識掃過,感覺不到任何人跡。
她便隨意挑了一處落腳。
地面上鋪滿了塵灰,岩石上留有岩漿淌過的痕跡,但如今已經感覺不出半分溫度了。
這是一顆即將死去的星辰。
曲正風曾言,世間本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若一定要說有,或恐便是死亡本身。
當初明日星海樓頭論道,她雖能理解此言,也能心有所觸,可感受卻遠遠沒有今日強烈。
畢竟當時只知井中事物,還未真正看清楚頭頂這一片天。
可等她花了四百年看清楚了,又覺得看清楚很沒意思。
越見越愁罷了。
站在這一片冷寂的荒蕪中,見愁眨了眨眼,莫名地笑了一聲,接著便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了許多東西。
她將它們一一擺在地上。
先是上墟仙界第一個死在她手中的地仙孫誠留下的一堆鐵簡,然後是第二批死在江南岸的一撥人留下的許多典籍和舊物,最後是一隻陳舊的匣子,兩枚妖血凝成的珠子。
匣子裡鎖的是一顆赤子心,珠子卻是當年傅朝生剖自己那半顆心時淌落的妖血所化。
只這兩滴血裡,都衝湧著強橫的妖力。
見愁的目光凝在上面一會兒,但很快又收回了,只將一切的心緒收斂起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眼下的局面。
第一,目的。
她想要去的地方是荒域,對這上墟仙界旁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他們的爭鬥死活她也不想插手。但若真如顛倒真人所言,尋常人進入荒域需要長夜簡,需要盤古的信物,那就有些棘手了。
因為這一次來到上墟,她並沒有攜帶鬼斧,只將其留在了極域,自有張湯照看。
生死簿也沒帶。
至於那一卷九曲河圖,更是實實在在地留給了謝不臣。雖然她相信自己抹去的那幾段並不會對謝不臣參悟河圖造成任何影響,他應當很快就能飛昇上墟,可這河圖真正的來歷她卻不能告訴對方,更不能當眾以此為依憑,進入荒域。
所以,從這一點看,她還真必須想辦法弄到兩根長夜簡,才能名正言順、不引起任何人懷疑。
第二,危機。
在元始界時,她從未聽說過太多上墟的事情,而修士抵達上墟則需要飛昇,證明兩界之間存在壁壘,至少訊息的流通不會太容易。但並不排除上界大修窺看下界的可能。
她這才到上墟多久?
不同的人竟都已經殺過了三撥。
然而以她目前所僅能掌握到的情況來看,要得知這藏在十死令後面想要取她性命的人的身份,似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非邪天在上墟,便像是明日星海或者東南蠻荒在十九洲,自來魚龍混雜之地,什麼人都有。
這種勢力,對僱主身份的保護,幾乎是鐵律。
一則她現在還在上墟仙界的邊緣,若依那倒黴的孫誠所言,修為一般的修士若不借助於傳送陣,想要從星域邊緣前往位於上墟中心的三天,花個三五十年的時間都算是少的,而她眼下的處境,若動用傳送陣,便有極大的被人發現的可能;
二則即便她闖到了非邪天,面對的便是上墟三天之一,想要得到這幕後之人的身份,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事;
三則雖有宙目在手,縱然能查古往今來,可並無宇目,所能查的範圍也就有限。而且漫無目的地去找,便如茫茫大海里佬針,太費時間。
所以,要想知道這幕後之人是誰,且還要簡單迅速……
似乎真的只剩下一個辦法了。
見愁從孫誠與江南岸那一幫枉死鬼的舊物裡,撿出了許多張十死令。
黑色的羊皮紙明顯是經過了特殊的手法煉製,旁人或許看不出深淺,但她卻從上面看見了能傳遞訊息的陣法。
能飛昇的修士,大多領悟了空間的法則。
彼此神念訊息的傳遞,也就能跨越一定的空間,速度極快,完全能超過光。
上頭依舊標註著一個凌厲的“殺”字,圖上所繪那女修的樣貌與自己一般無二,下方的殺賞也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