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絲馬跡都穿了起來。
只是誰沒有秘密呢?
這兩隻小鬼也沒攔他什麼路,沒必要往深了追究。
是以,張湯又慢慢將《天命抄》合上了,遞還給了小頭鬼,卻沒有開口說話。
小頭鬼還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勁,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像是下一刻就要飛上天去。
他左右環顧了一圈,立刻發現不少人正在看他。
小頭鬼頓時越發得意起來,聳了聳肩,再晃了晃手裡的《天命抄》,一副輕鬆的模樣。
那一時間,不少鬼吏都覺得心裡梗了一下。
往日小頭鬼低眉順眼,像條狗一樣,誰來了都能欺負兩下,他還要嬉皮笑臉應對,怎麼今日就跟換了個人一樣,還挑釁起他們來了?
合著,是覺得自己這次的《天命抄》做得不錯?
“就讓他得意著吧,等褚判官到了,有他現原形的時候。”
昨日才諷刺過小頭鬼的邢悟,見了他那笑就討厭,索性收回了目光,不再繼續看。
內堂裡依舊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只是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大堂外面。
褚判官邁著沉穩的步伐,很快走了過來。
他手中持著一塊光芒閃閃的玉板,一身赭色長袍,頭上戴著冠冕,上了一根玉簪;面如重棗,鬍鬚不長,黑黑的一茬兒;兩隻眼睛眼角下掉,顯得很是古板。
內堂眾鬼吏,不管是在什麼地方,基本都站了起來,原本站著的也都直了直脊背,讓自己看起來更肅然。
眾人都等著褚判官一腳埋進大堂,然後行禮。
沒想到,今天褚判官竟然在門口停下了,還轉身擺了手,似乎身後有什麼人。
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這是有大人物來了啊!
張湯則是波瀾不驚,顯然已經很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來了。
大頭鬼跟小頭鬼卻是緊張地張望了起來。
在褚判官擺了個“請”的手勢後,後面那人才緩步走了上來。
是個身穿藍袍的青年,不過眉目之間看得出幾分滄桑變幻,面上帶著笑容,頗有幾分清朗之氣。
他才一出現在門口,便像是帶來了整片整片的藍天,通透極了。
在整個陰慘的地府,何曾有過這樣明朗舒暢的時候?
眾人都有些發怔,甚至一時忘了去想這人的身份。
“褚大人客氣了。”
他對著褚判官略一拱手,倒也沒推辭,先走了進來,很快便環視了一圈。
褚判官隨後走了進來,對藍袍青年道:“崔大人,這裡便是我接引司辦事的內堂了。”
那藍袍青年點了點頭,和善開口:“今日不過奉命督察《天命抄》的事情,褚大人倒不必理會我,請便即可。”
“那請崔大人稍坐片刻,下官先將司中事整理一二。”
褚判官再次擺手,對著這一位“崔大人”,處處恭敬,半點不敢疏忽怠慢。
崔大人。
這地府還有哪個人地位比褚判官高,還正好姓崔的?
內堂眾人只聽了三兩句,便齊齊倒吸一口涼氣:這一位溫和穩重的藍袍青年,不是崔珏,還能是誰?!
“咕嚕。”
小頭鬼盯著那從堂中走過去的崔珏,沒感覺出什麼輕鬆和善來,只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窒息。
這可是秦廣王座下的大判官啊!
來地府那麼久,可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人物。
小頭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跟眾人一起,目視著崔珏,看他一路走到堂上,挑了褚判官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大頭鬼這會兒瞌睡也有些醒了,有些戰戰兢兢地。
整個內堂之中,忽然安靜得連掉根針下去的身影都能聽到。
氣氛並不緊繃,甚至這崔珏半點不讓人討厭,可眾人都緊張得不行。
當然,依舊是——
張湯除外。
他左手揣進右手袖子裡,右手揣進左手袖子裡,兩隻手都被袖子攏著,一臉的寡淡。
注視著崔珏的目光,並沒有停留多久,就收了回來。
一個是殘忍不擇手段的酷吏,一個是和善愛民如子的清官。
到底不是一掛人,不說不喜這麼誇張,總之不很對付就是了。
再嘴硬的清官,到了他的詔獄,沒罪也能變成有罪,端看那九五之尊要你當清官還是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