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輕飄飄。
直直地傳入了見愁的耳中。
說的明明是殘忍至極的事情,卻偏偏帶著笑意,只讓人越發覺得心內發寒,冷徹骨血。
持劍的手,霎時僵硬。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從天而降的契機鎖定,只要她敢再往前一步,便會有雷霆之擊降臨!
極域不同於十九洲,此間修士,皆已魂念虛體存在,看似與人無異,可除卻已經修至第五層金身境界的修士,都沒有真正的“肉身”。
但並非不能“剝皮”。
見愁還記得自己在宅院書房之中看到的。
剝活人之皮,則其人面目難辨,身份難定,終日痛苦,如在人間地獄;剝魂魄之皮,則其魂泯滅性情,神智灰飛——
人將不人,鬼將不鬼!
被剝去“魂皮”之人,並不會消亡。
但他們會成為遊蕩在天地間的怪物,甚至與混沌一體,遊蕩在極域外圍那一片廣闊無邊的虛無裡……
永生永世,不得解脫!
此等痛苦,又哪裡輸給下十八層地獄受的千千萬萬苦難?!
見愁眼皮都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她強行緊繃了一張臉,才慢慢地轉過了頭來,循著那聲音發源之地望去。
依舊是那一張臉。
一張讓人印象深刻、一眼就無法忘懷的臉,一張讓人惋惜、也讓人恐懼的臉。
司馬藍關就站在那邊,用一種欣賞的、甚至迷醉的目光,注視著她。
他身上深青色的大氅,在無風的情況下,輕搖擺動。
隱隱約約間,竟好似有一股玄奧的力量,環繞在他身周……
見愁很清楚,這便是鎖定了她的那一股氣息!
耳邊全是混戰的呼喝聲、法器的呼嘯聲,顯得雜亂極了,只是落在她的耳中,竟變得有些模糊。
就好似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她的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
要剝她魂皮?
要拿她做人皮燈籠?
還要將她變成天地間遊蕩的不人不鬼怪物?!
面對著對方那滅頂一般壓來的氣勢,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周浮動著的氣機,見愁竟然生出一種憤怒之感。
司馬藍關剝人皮,做人皮燈籠,以其為法器,乃是人所共知。
只是,即便是在極域這樣歪門邪道橫行的地方,此等駭人恐怖的法器,亦是絕少出現!
每一張人皮換掉,都是一名修士的殞命!
五指,一根一根地鬆開,又一根一根地捏緊了。
過了許久,她才聽到自己尚算冷靜的、甚至略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怕是要讓司馬公子失望了,見愁皮下一身劣骨,若揭了這皮,實在難看。縱是你好心,留我一命,實則亦不如死了。”
“哈哈哈……”
司馬藍關聞言,竟仰面笑了起來,閒庭信步一樣向著見愁所在的方向邁去。
“自來為在下剝皮之修士,非面無人色,便是怒目橫眉。似見愁姑娘這等的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實則少見得很。只是……”
聲音頓了頓。
他那半邊清秀的臉頰上,揚起了一抹弧度,顯得賞心悅目。
“見愁姑娘越是如此與眾不同,我對姑娘這一身美人皮的渴望,也就越是深厚。都怪姑娘吸引力太大,竟讓在下無法自拔。”
見愁險些一劍給他劈過去!
她麵皮抖動了一下,貝齒咬緊,心電急轉之間,無數的方案已經在腦海之中劃過:“看來,今日司馬公子,是非要剝下我這一身皮不可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司馬藍關依舊在前行,隨著他腳步邁動,他手指之間提溜著的人皮燈籠,也跟著晃動。
“說不定,卿脫一身美人皮,在下心情一好,便將你的同伴都放了呢?”
“尊駕如此喜怒隨心之人,心情一好,能將我同伴放了,只怕心情一好,也能把他們都宰了!”
見愁終是沒忍住,冷笑了一聲,眼見著對方越來越近,已經毫不猶豫,以魂力激盪掌心,將護身陣法重新撐起。
同時,長劍已經陡然轉向,直指身前!
聲音,是從未有過懷疑的堅定。
“別人,總是靠不住的。我的命,我的運,閣下怕是無法做主!”
“……”
這一瞬間,司馬藍關面上的笑意,終於漸漸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