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多的人爭過,戰過。
對過印,拔過斧,劈過刀……
可她沒有殺過人。
這是她真正地、第一次殺人……
風吹起她衣袍,站在虛空之中的她,看上去挺拔而孤獨,似乎普通,可卻在方才那一眨眼的功夫裡,斬殺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謝不臣的目光,漸漸從那巨坑的狼藉之中,移到了她的身上。
四肢冰冷,連疼痛都變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點綴。
他覺得自己本不應該知道她此刻為何怔忡的,可腦海之中,偏偏又近乎篤定地浮現出那個想法來。
是因為殺生。
從來不曾沾染過鮮血的人,忽然舉起了屠刀,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謝不臣莫名地笑了起來,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而笑。
也許……
是因為他也曾有過一樣的感受?
不同的是——
第一次殺人,見愁殺的是不很熟識的無惡;而他殺的,卻是與自己相知相伴相扶持還共約白首的髮妻……
於是,唇邊那一抹笑,便慢慢地凝滯住了。
滴答,滴答。
羽箭尖端下落的血珠,已幾乎凝滯。
那石柱下方,已是一灘快要乾涸的血跡。
“嗚嗚……”
興許是察覺了見愁此刻有些不對勁的狀態,小貂擔心又焦慮地蹭了蹭她,叫喚了兩聲。
見愁手一顫,終於回過了神來。
她面上還有一點點恍惚的痕跡,卻轉眼將所有的情緒都壓了下去:無惡有惡,雖情有可原,罪卻已至死。
她不過只是……
有些不習慣罷了。
殺戮。
似乎與她所想,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站在空中,目光向著四面一掃,見愁看見了下方許許多多的隱界生靈,他們無不抬起頭來,看著自己。
不管是好奇,詫異,驚訝,欣喜……
那些目光之中,都深藏著一種畏懼。
興許是對於翻天印的畏懼,也興許,是對於力量和殺戮的畏懼。
就連遠處的小松鼠,都傻傻地看著見愁,似乎在驚訝:和氣的大姐姐怎麼忽然化身了殺神?
用的道印,竟似乎與鯉君一模一樣……
這一刻的隱界,氣氛奇怪到了極點。
安全了。
但是也安靜了。
見愁身形一動,便要從虛空之中下落,可沒想到,就在她身形將動而未動的一剎,天穹之上,陡然傳來了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
像是琉璃碎裂,又像是浮出水面的氣泡破裂……
“嗶啵”地那麼一下。
來自很遠,很遠,很遠的天穹。
那一瞬間,見愁整個人的身體忽然僵硬。
她懷著心底最後的一絲希望,猛然將頭抬起,看向蒼穹,卻看見了最恐怖的一幕——
碎了!
那一枚鑲嵌在穹頂天宮底部的金色印符,在一陣暗淡的閃爍之後,似乎終於到了支撐的極限,最後一絲光芒終於散盡。
它像是厭倦了自己苟延殘喘的模樣。
於是,古拙的一筆一劃,終於散了架。
風一吹,便這樣青煙一樣,化作淡淡的黑色墨痕,暈染入了蒼穹之中,消失無蹤。
整個隱界,有那麼一瞬間的靜止。
下一瞬,便是震天動地的顫抖!
整個隱界的顫抖!
失去了那一枚天宮印符的守護,漂浮在天穹之上的那一片鏡湖,竟然從中心開始,向著四面八方坍塌!
漣漪波紋,一點一點地消失,徹底讓背後那一片虛空出現在了天穹上。
像是將湛藍的幕布撕開,露出了背後真實的一片黑暗!
那是隱界的邊界,那是小天地與大天地相粘連的地方,就像是畫壁破碎之時,他們所見的虛空!
見愁簡直渾身一冷,連頭皮都要跟著炸起來!
她豁然回首,目光抵達的同時,整個隱界也開始了最徹底的崩潰,速度不快不慢,卻帶著一種難以挽回的壯闊!
地面開裂,同樣露出那不知通向何處的虛空。
大澤之水朝著那裂縫之中灌去,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巨大漩渦,將所有還在水面之上的生靈朝著水底吸去。
殘存的廢墟徹徹底底地匍匐在地,就連殘存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