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於天地的金光,落在他掌心之中。
一片燦燦的金色,彷彿連天際的劫雲都要被金光逼散。
沒有人看得清曲正風手中握的是什麼,只能看見這一刻,他昂藏的身軀被隱在那一片燃燒的金光之中,整個崖山範圍之內,都被照亮。
沒有人能分清,到底哪個是他,哪個是劍。
也許他就是崖山劍,劍就是崖山他。
抬首而望,崖山劍在手,三百年苦修不輟,眼前問心道劫又算什麼?
問心問心,心志不堅者易受其苦……
可他從不懷疑自己。
於是在這一片金光之中,曲正風朝著那烏雲蓋頂的蒼穹,持劍斬去!
“轟”地一聲,劍氣縱橫三萬裡,襲天而去!
數百里劫雲,被這縱橫劍氣攔腰斬斷,就連天地之間遊竄的電蛇,也難以抵禦這一劍的劍光,在接觸的剎那便青煙一樣湮滅。
整個天際,安靜了片刻。
而後,一片炸響。
狂風吹卷而來,淒厲無比,壓抑厚重的劫雲,終於承受不住這一劍的威壓,由凝聚而破碎,竟如退潮之水一般,被風一卷,轟然散去!
崖山一劍斬,光寒十九洲!
曲正風回看一看,腳下群山茫茫,原野蒼蒼,只將唇角彎起一分,而後自還鞘頂一躍而下,向西面剪燭派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唯有……
那朗朗的聲音,還留存在眾人耳邊。
“不復崖山門下,我自入魔而去,後會有期!”
“……”
什、什麼?
下方諸位長老只看見曲正風將崖山巨劍拔起,震驚於他一劍劈散劫雲的赫赫威勢,眼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得這樣凜冽的一句話迴盪在耳邊,一時震悚無限!
慌忙之間,畢言、羲和等四位長老身形一閃,已出現在還鞘頂上。
古拙如頑石的崖山巨劍,已消失無蹤,整個還鞘頂上空蕩蕩的一片,只有原地留有一個數丈方圓的巨大孔洞,朝下一看,幽深黑暗,通向崖山未知的地底……
昆吾主峰,諸天大殿之上。
崖山之外有護山大陣,隔絕一切靈識的查探。
橫虛真人與龐典亦無法穿破這一層隔膜,窺見劫雲崩散的全貌,只勉強感知到了那一股驚人的劍氣。
劫雲既散,來得快去得也快,想必是曲正風已經成功渡劫,突破元嬰,成為出竅修士。
無比的震驚之下,龐典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大笑起來:“三百年啊,厚積而薄發,恭喜扶道兄,恭喜扶道兄了!”
曲正風多年以來,多有攜崖山之名外出行走,人人都知他處事有度,分寸拿捏恰當,乃是難得的一個人才。
不管是樣貌,品行,見識,都格外出色。
縱使在天才輩出的崖山,他也是難以叫人移開目光的所在。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他困囿於元嬰期已久的修為,過了某個時限,困在一個境界越久,突破的可能越低,多少人為她他捏了把汗,私底下認定他再無突破的可能。
誰想到,如今竟然上演了這樣震動十九洲的一幕!
就連橫虛真人,上千年修煉出一顆止水般的心,在瞧見那劫雲崩碎的一刻,也不禁起了些微的漣漪。
只是,與龐典不同,他心底隱隱有一種難言的壓抑之感……
興許是因為曲正風對昆吾始終難以放下當年的敵意吧?
他嘆了一聲,也笑著看向了前方的扶道山人:“恭喜扶道兄了,崖山又出一出竅大能。”
扶道山人站在最前面,站在這昆吾的最高處。
他身材枯瘦,穿著一身不知多少年沒洗的油膩道袍,手裡還端著之前與龐典吵架時候的雞腿,此刻正怔怔望著那一片已經崩散的劫雲,許久沒有說話。
與橫虛龐典不同,他乃是崖山明面上輩分最高的那個人,崖山的大陣不會阻擋他的靈識進入……
亂糟糟的眉毛下面,那一雙透亮的眼底,似乎湧現出了什麼,可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向西面剪燭派去了……
扶道山人腦子裡鈍鈍的一片,聽見橫虛與龐典的道賀,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是可喜可賀……”
不復崖山門下,我自入魔而去。
能不是喜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