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到透明的指甲上,觸目便是驚心。
薄薄的唇瓣更為鮮血染紅,緊抿起來,是一道近乎冷峻的弧度。
謝不臣立在原地,脊背僵硬地挺直著,渾身因為緊繃而顯出一種沉靜當中的危險。
左手垂在身側,長而寬大的袖袍遮了他半個手掌,那微微張開的五指,像是他的脊背一樣僵硬,幾道流水在他五指之間流轉,因有袖袍遮擋,只有一點約略的影子,看不分明。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前方的吳端身上,又好像透過吳端,注視著被吳端擋住的見愁。
“謝師兄,你怎麼了?”
顧青眉終於沒忍住心底的駭然,心疼地驚喊了一聲。
這一聲喊,終於將此處令人窒息的緊繃打破,吳端終於鬆了一口氣,略略地退了一步,朝著顧青眉與謝不臣這邊看去。
嘩啦……
掌心之中奔湧的江流,霎時間消失不見。
只是轉身看來的吳端,卻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蹤跡。
目光從謝不臣一雙眼眸之上略過,分明是滿眼的平靜和淡漠,可他竟平白覺出了一種近乎刻骨的情緒,轉而又一變而為冰冷,最後化作烏有。
江流劍意,乃是謝不臣習自嶽河的。
此劍意之強,超乎想象。
吳端心底已是一冷,若是方才任由這兩人打下去,只怕謝不臣的下一手便是這劍意之所在了。
面對著顧青眉近乎聒噪的擔憂,謝不臣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慢慢放下了那擱在身前的、有些僵硬的手指。
此刻,他終於又是一身的疏淡。
目光從吳端的肩側擦過,隔著不遠的距離,落到了見愁的身上。
眼底冷冽的狠絕不見了,深刻的仇恨不見了,就連那一閃而逝的殺機,也快得像是所有人的幻覺。
見愁近乎一身雲淡風輕地站在那邊,唇邊甚至還帶有一絲微笑,也望著他。
對視。
這樣超乎尋常的對視。
昔日的夫妻,今日的死仇。
到底要何等大的自制和恐怖的忍耐,才能將那近乎要焚燬理智的殺意壓下?
見愁並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這一刻,縱使沒有將他性命踐踏在腳下,心裡也有說不盡的快意。
你殺我不死,今日我便叫你知曉,昔日未除之根,將生出怎樣燎原的烈火,昔日依附於茂林高樹的野草,又有何等堅韌頑強之力……
叫你看見我還活著,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並且隨時取你項上人頭……
如此,不殺不死,不死不休!
眼底的神光,前所未有地明亮,甚至達到一種明豔近乎灼人的眼的程度。
這一刻的見愁,那狹長拉開的眼尾,甚而帶著一種凜冽的豔色,冷得叫人心顫,卻有一種莫名使人為之瘋狂的力量……
那是從她心底裡蔓生而出的殺意,將她整個人偽裝起來,重新成為存於所有人心目之中的……
善良的崖山見愁。
也許,除卻謝不臣,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讀懂此刻的她。
那一刻,他的目光,終於微微閃動了一下,又歸於一種近乎冷刻的死寂。
平靜得找不出波瀾。
到底背後有何等洶湧的暗流,也或許只有他們各自知曉。
只這一個彼此間的對視,已滿載著劍影,與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