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見愁有些恍惚起來,彷彿霎時間這屋子便成為她在村中的那一間屋子,燈影昏昏,照著環堵蕭然的四壁,卻沒有半點溫度。
她一眨眼,一個晃神,周遭幻象又立刻消失。
屋子變成了本來的模樣。
抬手起來,見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似乎想將腦海之中的盤桓的殺意驅除,卻終究沒有什麼效果。
眉頭皺了幾皺,她走過去,還是盤腿坐到了屋正中的蒲團之上。
兩手開啟,捏了個手訣,擱在膝上,任由身下鬥盤驟出,天地靈氣自眉心灌入,她微微躁動著的心,也慢慢平靜下來。
修煉不知時間流逝。
眨眼間,月上中天,將銀輝灑在她窗欞;不一會兒,月又漸斜,漸小,於是銀輝也被周遭的黑暗吞沒了一些,整個昆吾,陷入了黎明之前的黑暗。
寂靜裡,只有一片細小的蟲聲,穿破了窗格,卻攪擾不了人的睡夢。
“滴答。”
窗外,濃重的霧氣,在發黃的葉片表面凝成厚厚的一層露珠,終於匯聚到一起,墜落而下,敲打在窗欞之上。
這一刻,見愁因閉目而垂著的眼睫,忽然顫了一下。
一雙清明的眼眸抬起,看向了微微開啟的窗縫,山高月小,秋樹露重,正是一日裡最寂靜,且天色未明的清晨。
她垂眸思量片刻,終於還是從蒲團上起身,已穩固在兩丈四尺七分的鬥盤隱沒在地面之上。
走到門前,重新將門拉開。
天將明,今日也該是謝不臣回昆吾之日。
她淡淡地這麼一想,又返身將門帶上,無聲地出了院落,順著山道,一路下了昆吾,穿過昆吾主峰周圍那一片茂密的樹林。
江水滔滔之聲,很快近了。
踏著滿地枯葉,見愁站在江岸邊,一眼便看見了江上那隨著江水浮動,卻始終沒怎麼移動的一葉扁舟。
天光幽暗,滿江濃霧。
有細碎的波光在江面上微微擺動,偶爾有游魚躍出江面來,發出嘩啦的水聲。
小小的烏篷船停在江心之中,船尾繫著陳舊的漁網,船槳隨意地靠在漁網旁,船頭則放著歪七扭八的三兩魚簍。
一人坐在船頭,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擋住了滿江的霧氣,只是他身形卻也在霧氣裡透著幾分隱約和模糊,看不分明。見愁只能看見他持著細長的魚竿,似正在江面上垂釣。
此人身後,生著一爐新火,上頭架著一口小鍋,鍋內的水已開至蟹眼。
在見愁朝著他望去的剎那,那魚竿忽然一動,江面上頓時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波紋。
“魚兒上鉤了……”
垂釣者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笑意,只將魚竿一抖,便見一條肥美的鱸魚咬著鉤,被他從江水之中拽出,一下拎在了手裡。
這一刻,見愁終於看清了他的樣貌,眉眼間依稀有幾分熟悉。
傅朝生放下了魚竿,只帶著一種近乎懷念的口吻,朝著岸上見愁道:“魚在手中,水在鍋中,萬事俱備,只待烹上一碗鮮湯作為款待。故友既至,不如上船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