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房雕花銅柱上的宮燈似乎被淡淡的水汽鍍了一層雲霧般的暈,這暈光照的一切失去了原來的真實,就連人的樣子也略略模糊。
晚風透過暗綠的窗紗如履薄冰的吹拂進來,莊良珍被這冷意激出一個寒戰,面頰卻因為咳嗽熱辣酡紅,她用餘光看著良驍,雙手一再攥緊。
莊良珍深吸一口氣:“你……先出去啊,我要穿衣。”
那雙按在浴桶邊沿的修長大手卻遲遲未動,指甲按的發白。
她迫於無形的壓力不得不仰臉看向他,甫一接觸他深幽的目光便不由顫了顫。
良驍又問了一遍:“這個,好吃嗎?”
莊良珍:“……”
“珍珍,我就這麼讓你厭惡嗎?”他明知問這麼顯而易見的問題很幼稚,但卻找不到成熟面對她的力氣。
莊良珍感覺自己必須說點什麼:“良驍,我……”
“良驍。”他垂眸重複了一遍。
她只在不清醒的時候喊他驍哥哥。
現在她是清醒的。
他這一生最不該貪戀的就是莊良珍,或者貪戀她之時不該動真情。
“是廖先生與你說的?”她努力忽略莫名的緊張與焦灼,不由暗生惱意。
“他是為了你好,如果你再吃下去早晚會後悔的。”良驍低聲的解釋,與他安靜聲音不同的是胸口早已被澎湃的巨浪徹底粉碎,一顆心不斷往下墜,墜入深海。
他知道她的怨恨,卻從未想過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她……怨恨是這樣的強烈。
那個靡靡的深夜,真的是他與她最後的狂歡。
她不會與他有孩子的,若是想要,當初又怎捨得……放棄第一個。
良驍不言不語,目光像是貪戀亦像是在一點一點的割裂。他也不知在聽得那個訊息時為何還能鎮定,還能與她笑著把酒言歡,至此……還能以一種近似恐怖的平靜望著她。
大概是哀莫大於心死。
他的憤怒與悲傷無法言表,最終化成一句:“此藥含有極涼的浣花草和麝香,趁著藥性還未深入骨髓,廖先生會為你開一副驅毒的方子,以後……不要再吃它。”
她真漂亮,是他最熟悉的模樣,良驍抑下試圖去輕撫她一側臉頰的衝動,用力按緊那堅硬的木沿,喃喃道:“你想要自由,對不對?”
不等她回答,他笑了笑,眼睛卻始終空冷。“去江陵馬場做你想做的事,做完了我就還你自由。”
這是良驍第二次與她提及和離,不同與第一次那種憂心與溺愛,這一次,他是清醒的要還她自由。
不管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給她,力所能及的補償她失去的……驍哥哥或者清白什麼的。
那之後,良驍基本搬回書房,但並沒有冷落她,甚至在下人面前還給足了她體面。他對她很好,每日與她一起用早膳和晚膳,但逢每月初一十五也會在她房中睡一覺,睡在碧紗櫥外的榻上。
偶爾他會有點忘了,譬如剛開始的時候,東方將將升起一點魚肚白,他於朦朧中睜開眼,望見披著一頭濃麗長髮的她立在一旁,眉目清然,令人心動,他正想伸手去攥住她的腕子,才發現周圍還有丫鬟,原來她是要喊他晨起。
良驍想,未來那麼長,他總要學會適應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就趁還看得見的時候慢慢的習慣吧。
放她走,是他唯一能給她的最後的愛與尊重。
廖先生卻感覺自己闖了大禍,那個得知妻子偷偷服用禁忌涼藥的二爺也太過平靜,這讓他準備了一肚子勸和的話都不知該如何發揮,戰戰兢兢等了兩日,小兩口非但沒吵架還更加相敬如賓。
真是令人難以捉摸啊?廖先生一頭霧水。
捱了一頓鞭子,又從母親口中聽得驚天“秘密”,良駿飽受重創,開始不動聲色的關注董媽媽,這個常年不離母親左右的忠僕,如果母親有什麼秘密,她絕對是知曉最多的人之一。
董媽媽很貪財,但貪的極有分寸,尤其是關於主子的事自來不敢馬虎,她對良二夫人真可謂是掏心窩掏肝肺,可見深諳為僕之道,主子興旺下人才能興旺,一心為主子好自己才能好,這也是良二夫人一直寵信她的緣故。可這樣一個在二房混的如魚得水的人還是闖禍了。
她那驕縱的女兒狗膽包天,不知缺了哪根筋,竟撕了五爺的通房碧璽。碧璽哭的一塌糊塗,只說沒臉做人了,便往五爺的書房跑,明擺著告黑狀而去。
瑪瑙自知理虧,也慌忙去找董媽媽。
董媽媽弄清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