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驍此前提及過姐姐和姐夫還未離開京都,但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碰上。
他看上去很高興。
莊良珍卻在心裡詫異:魯公府是良婷安的孃家,她為何放著孃家不住而另闢住所?
但她還是規規矩矩的頷首上前見禮,叫了聲“姐姐,姐夫”。
良婷安笑的真誠,黎至謙微微點頭,目光很自然的掃過莊良珍,與掃過良驍沒甚麼分別。
這一點立刻改變了莊良珍對他的印象。
自從十五歲後她就發現漂亮的外貌常能帶來什麼,譬如陌生人第一眼的驚豔,明亮亮的。普通男人看見稍有姿色的都要偷瞄幾眼,看見她便直勾勾盯著的大有人在,而黎至謙眼神澄明,姿態端方。
這人年紀雖然大了點,又有過原配,卻是個君子。
良驍眼底的疏離化為一抹笑意,亦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姐夫”,但看著成親八年都沒有孩子的姐姐,那笑意又黯淡下來。
良婷安對他笑笑,姐弟二人話不多,但一個眼神和一個動作皆流露那種外人很難插足的親近。
那黎至謙與良驍互相見禮轉入上廳說話,良婷安則對莊良珍訕訕一笑,解釋道:“守默道長還在山頂打坐,可能要晚些才會歸來,你且隨我先歇一歇吧。”
三星觀是京都幾家勳貴捐錢供奉的,是以,山間的桃杏開花任由人賞,但能進三星觀內的皆是有頭有臉的人,尋常百姓只能在外面對著道祖爺爺上一炷香。
良驍與黎至謙進去不久,便有奉茶道童而入,那小孩口稱無量壽福,給兩位大爺斟完茶,隨手遞了個紙團在良驍手心,便神色如常退下。
黎至謙視而不見,垂眸品茶。
良驍當著他的面展開閱覽,又用火摺子點燃,扔進腳邊的琺琅盂。
黎至謙淡聲問:“事情成了?”
良驍點點頭:“成了,罷免謝成輝的聖旨已經下到了吏部,若非陳郡謝氏還有餘威,謝成輝恐怕是難以善終了。”
謝成輝便是謝二與謝三的生父,金陵都察院的右副督御史,品級與京都右副督御史相等,也算謝氏族中比較有出息的那一撥了。此事猶如一枚鞭炮投進了油鍋,謝家女眷暈倒一片。
再說回三星觀這邊,良驍與黎至謙細品慢嚥,時光正好。
“我原想等此事過後順勢娶她,可是你也看見了,那丫頭提前嫁了進來,鬧騰是鬧騰了些,不過確實能幫上忙。”良驍悠閒道。
黎至謙對這邊的事並不十分清楚,不予置評,只道:“你莫要總是在任務裡鑽空子,男人敬重女人乃君子之風,但若成了‘烽火戲諸侯’之流未免令人扼腕。”
收拾謝成輝這麼嚴肅的事,他居然還有心思趁機謀劃自己的婚事。
不過話一說完他又皺了皺眉,若為美色所惑,又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便改口道:“是我小看良大人了。”
良驍暗笑,他可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傻子,卻誠懇道:“關心則亂,姐夫是我的家人,一家人說話不必拘禮。”
老太君唯恐控制不了他,提出接管他兩股江陵馬場的要求,這正是求之不得,良驍佯作一番深思熟慮才應下。
錢財乃身外之物,況且他急於脫手江陵那邊的事。
女人算計人無非是錢和利。就拿娶莊良珍這件事來說,魯國公強調了面子,老太君則盯著錢,最終是魯公府既有面子又有錢,佔盡好處,卻非要擺出一張施捨的嘴臉。
在他們眼裡,珍珍就該將東西乖乖交出來,否則就是該死。
他們背信棄義,不惜顛倒黑白扭曲事實;他們貪婪無度,為一本經書罔顧親情、恩情。
逼迫兒媳立下婚書,逼迫莊家按手印,臨了了還要道一句:這是江陵良氏賞給你們的莫大榮幸。但一轉頭就忘了,反悔了,因為他們發現有比小丫頭更適合的人選,於是既不放過人家,也不想應下婚事,世上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事。
他們的邏輯與牲畜無異。
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噁心的家族了。
所以珍珍才視死如歸跳進來,這得要忍著多大的噁心呢,真是個倔強的小丫頭。但良驍欣賞她的勇敢無畏。
黎至謙皺眉問:“難道你真要把這件事交給一個小丫頭?”
良驍笑道:“由我看著不會出岔子,你可別小看她,狠勁上來十個男人都降不了。況且這事由她來鬧,將來才好拿到明面上兒,對大家都有利。”
這也不算利用,只不過是如了她心意,然後結果是大家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