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驍推門邁入,有一瞬的不真實感,遍地金紅,新嫁娘已經卸妝,露出了真容,不再像那呆呆的福娃娃,而是一個肌膚細膩透粉的鮮活的人,櫻唇比那豔靡的口脂更撩人心田,青絲如瀑,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馨香,是她的氣息。
良驍略感口乾舌燥,走上前挨著她坐下,春露和慕桃便欠身施禮,說了一通吉利話方才退至門外。
暖香怡人的空間只剩下並肩坐於百子千孫帳中的年輕男女,良驍捏了捏她微涼的掌心,她看上去還算鎮定,如果在他試著去拉她的手時牙齒沒有打顫的話就更完美了。
莊良珍眼睫低垂,漫漫看著他把玩自己的指尖,兩人沉默著。
良驍清醒了一會兒,拍拍她手背,起身沐浴更衣。
直至他盥洗結束,連頭髮也幹了,那位倪嬤嬤也未帶人衝進來,更別提老太君傳話將她與良驍隔開。
莊良珍平靜的神情這才出現一道裂紋,轉眸看向對面桌前慢悠悠品醒酒茶的良驍。
良驍察覺她看過來,嘴角一揚。
“倪嬤嬤是你的人?”她終於開口。
良驍搖了搖頭:“不是。”
“你威脅她?”
“這怎麼能叫威脅?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她若做不到守口如瓶,那我也對她做點什麼,再壞總也壞不過拆廟不敬神佛吧?”他笑道。
這也是萬不得已的法子,如果成親不能在一起,那還成親幹什麼?
他的性子還沒有好的隨便利用,用完再一腳踢開的地步。
又悶頭喝了一會子,案上的龍鳳雙燭底座已經堆了薄薄的的一層蠟淚。良驍抬眸看向她,她彷彿不會累,一直垂著臉端坐床沿,並沒有因為從此不得不隨時面對他,與他同房而有絲毫慌亂或者憤恨、不情願之類的,事實上她表現出一種全然陌生的安靜。
這是她要走的路,既然決定了,那麼不管過程發生什麼都無法令她退卻,這是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敢。
莊良珍目光平視,淡然看著來到身前的男子,他合上帳子,頓了頓,按倒她。
……
慎德園一夜紅燭高照,到處是鮮豔的大紅喜字,單是看著倒也算喜氣洋洋,但老太君和良二夫人的臉上卻不見半分喜氣。
老太君照常更衣入睡,而良二夫人屋裡的燈卻亮到後半夜。
新的一日再次降臨,再微弱的光線穿過滿屋紅綃薄紗也變得暖馨不已,帳中莊良珍沉睡的側臉被這溫暖的顏色襯得猶如新開的芙蓉。
她鼻息均勻,眼瞼略有淡淡的疲倦的清影,一動不動的枕著他臂彎。
良驍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緩緩睜開,黑色的眼睛像琉璃一樣透明,也像琉璃一樣淡漠。
她起身更衣梳頭,對他一如從前,是離開上谷以後的從前,而不是那段在上谷的從前。
良驍看著她的背影道:“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早膳要多吃一些,祭祖很累,那之後還要見舅姑,從祠堂走去月華堂的路不算近。”
他的小妻子柔緩的回答:“一如如常便好。”
兩人一時無話,一個沉默,一個任由丫鬟打扮上妝。
莊嚴又無趣的祭祖儀式不提也罷,卻說那月華堂上嚴陣以待又心思各異的人們。
在莊良珍出現以前,她在不少人心中的形象無異於青面獠牙的妖怪,甚至比那更可惡。
但是走進來的那個新婦卻全然不似想象中的可憎,以至於眾人全都愣了愣,除了良二夫人。
老太君愣住倒不是因為莊良珍的美貌,而是彷彿又看見了另一個女子,也是這樣溫溫柔柔的跟著她的長子邁進月華堂。
真是太像了。
見舅姑的儀式很簡單,但要不停敬茶行禮,形同讓男方的家族挨個認臉。長輩們喝完茶自然是要賜禮和紅封,平輩間則不用那麼隆重,莊良珍又是這一輩裡最“大”的,身為嫂嫂,她要贈給小姑和叔叔們禮物,小姑們則會送她親手做的帕子荷包。
小叔們就更簡單了,彼此贈送文房四寶混個臉熟。
良駿不在,由良婷婉親手遞給這位二嫂嫂,是一隻價格昂貴,款式再普通不過,相當於珠寶閣裡的大路貨,可見對方的心意是多麼的匱乏。
當然,這個禮物並非是良駿的“心意”,而是良二夫人的。實際上良駿為莊良珍準備的是一隻紫檀筆架,雖然也是隨便送的,但好歹比大路貨雅緻一些。然而在良二夫人眼裡,莊良珍是不配雅緻的,所以私自改動了一下。
但莊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