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楓林,晚間用膳也很正常,在少爺的諷刺挖苦下照常吃了一碗粳米粥,兩塊南瓜餅以及一些小菜,但沐浴之時,她說想用蘅蕪香的澡豆,那聲音就格外的輕柔,春露卻聽得鼻子發酸。
到底是女孩子,又被人欺負了,還沒個告狀的地方。春露想起小時候被人牙子倒賣,遇到一個肥頭大耳的買家,來來回回打量她們,不時碰碰這裡碰碰那裡,雖然少爺很俊俏,可是莊姑娘不喜歡他,被他騷擾的時候心情大約跟那時的她差不多吧。
莊良珍並不知春露此刻的百感交集,她用專門為女孩子做的裁紙刀,一點一點的修著風箏的尾巴,纖細的小指微翹,澄心紙發出清脆的沙沙聲,在靜謐的晨間有種怪異的安寧。
午時還沒到,秋水拎著一隻琺琅攢盒而來,含笑道:“這是皇后娘娘賞的,正宗的宮廷一品御點,少爺只吃了一口便讓打包送來。”
莊良珍以為耳朵聽岔了,餘塵行會這麼好?
果然,他沒這麼好,攢盒的小格子裡壓著張字條:天下沒有免費的點心,送白點歸來之日,我要你配合衛所徹查私販戰馬的案子。
儘管他裝的很不在意,心裡早不知盤算了多少遍,畢竟他身上也有一半良氏的血啊,流淌這樣血的人,皆天性涼薄,精明狡詐。
莊良珍捏起糕點,輕咬一口,很好吃,是她從未吃過的美味,看向立在一旁的秋水:“替我向餘公子說聲謝謝,請他放心,我從不欠人情。”
秋水含笑退下,不久之後立在長公主府餘塵行的書房,一板一眼兒的回稟:“姑娘吃了紅棗和柑橘味的,吃的很香,也做好了兩隻大風箏,大概用過午膳便要去河邊玩耍。”
餘塵行心不在焉的嗯了聲,凝神看著手裡的公文。
……
河邊零零散散分佈了不少人,都以家庭為組,少則三五人,多則一二十口,有來踏秋登高的,也有放風箏的。
唯有兩個小丫頭,身邊既無長輩也無兄長,只有兩個僕婦跟前跟後,卻玩的不亦樂乎。
“姑娘你看,就屬咱倆的風箏飛的高!”春露沒想到莊姑娘的手這樣巧,雖然她倆扎的大蜻蜓粗粗笨笨,還廢了好幾日功夫,卻結實的不得了,鼓了風就飛老高,這還是自她被爹孃賣了之後第一次放風箏。
是呀,很高。莊良珍仰臉盯著雲朵稀疏的的碧空,蔚藍色的,很動人。
她心情漸漸明朗,摸了摸紅毛的耳朵,任由它馱著自己溜達。
“姑娘,你唱的什麼歌呀,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春露抹了把汗。
唱白點喜歡的。
她哼的越輕,白點就越高興,撒開四蹄一忽兒跑到左一忽兒跑到右,若是忽略個頭,跟撒歡的獅子犬沒甚區別。
河岸不遠處的青石路上正緩緩駛過一輛黃梨木鑲猩紅錦簾的馬車。
鄔清月恨恨的放下簾子:“賤婢,自娛自樂也能這麼開心!”
迎雙小心翼翼為她修指甲:“她高興不了幾日的。良二夫人不是不管她,也不是不知道她跑到京都來撒野,只不過眼下沒時間收拾她罷了。再說謝氏姐妹也來了,您讓她們著急去,看她們撕扯,多有意思。”
鄔清月眯著眼睛笑:“還是你最懂我心。”
夜幕降臨,魯公府因為三少爺的事,取消了今年的重陽家宴,但除了安靜,府內一切運轉如常。
族內的兄弟原是有心為良驍的調任熱鬧一番,現在肯定是不成了,最後便聚在賢寧長公主府喝茶。為了表示對已故三少爺的尊敬,大家只品茶,無樂曲亦不會有美姬在側,就是單純的聊天,但每個人身畔都跪坐一名手藝精巧的烹茶侍女。
良驍與餘塵行並排而坐,這兩人在圈子裡都屬於人緣好那一類,但好的型別又各不相同。
一個令人心安,一個引人放縱,這樣南轅北轍的兩個湊一起,倒也談笑風生。
餘塵行低笑道:“表哥,你該不是想把那小玩意兒一直放我那裡吧?我就那座宅子還拿得出手,現在為了你,連個風流快活的地方都沒有。”
“沒有嗎?那我幫你找一個。”良驍道。
餘塵行立刻擺手:“那哪成兒,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其實我就是好奇你想幹啥?就這樣幹放著?”
“對女人要有耐心。”
“那也得是女人啊,你內個……牙很尖。”餘塵行不正經的笑了笑。
“不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良驍托起茶碗,“你不是她喜歡的型別。”
餘塵行笑意僵住,眼底驟然掠過一絲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