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莊良珍伏在案邊慢吞吞抄寫《馬經》第二卷。
她確實能把這一本上的缺張少頁補齊,但補不齊完整版的最後一頁。
那部分內容就刻在她的小馬駒玉佩上,用的是厄蠻族大祭司的專用密語,即使土生土長的厄蠻族人都不可能讀懂,更何況她這個半吊子。
但是連她都不懂了,老太君和良二夫人那兩個毒婦肯定就更不懂,是以,她不寫也沒人知曉。
她下意識的咬了下筆端,在想謝蘭蓉。
她身邊的陳氏是什麼來頭?若真是大祭司的後人,那必然是懂玉佩上的密語,甚至都有可能知曉完整版的事。
這倒是個潛在的麻煩!
可惜人在江陵馬場,否則……莊良珍暗暗捏緊了掌心的紫毫筆,澄淨的眼底掠過一絲殺意。
慕桃端著一碗紅參當歸湯走進來,溫度適宜,不用專門晾涼就可以喝。
她瞄了莊良珍幾眼,小聲道:“奶奶,那個藥可不可以別吃了,要不用太醫開的方子試試,總好過把藥吃進肚裡。”
似魯公府這樣的富貴人家,常年與宮裡太醫來往,獲得幾樣避子的方子再容易不過。
其中有一種就是用特殊草藥熬製沖洗身子,既能避免不必要的子嗣又能保住女人的健康,兩全其美。
莊良珍緩緩攪著參湯,垂下眼瞼:“慕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那種沖洗的法子做不到萬無一失,這在常人看來已經很管用,我卻不行,我承受不了一點點的失誤。”
她為了去武靈已經害死了一個小生命,雖然她別無選擇,雖然那小東西活著也不見得就能活到成年,即使活到了成年也是比旁人下賤,可是……害了就是害了,她不想再害第二個。
更何況她是那麼的恨良驍,又如何生的出流淌江陵良氏血脈的孩子?
又如何向死不瞑目的阿爹交代?
而她,也沒想過在報復了一個龐然大物般的家族後還能全身而退。
若沒有未來,何必還要再去創造一個未來註定就是悲劇的小生命。
莊良珍仰臉將參湯一口氣喝乾,擦了擦嘴,再端起茶碗漱口,重新淨牙。
慕桃剛端起托盤去倒水,良驍已經撩起簾子走了進來。
慕桃眼睛一亮,二爺回來了,不跟奶奶置氣了!
她急忙看向莊良珍,眸中似有祈求,二爺已經這般退讓了,您可千萬別再說難聽的話刺激他啊!
看來大家都很清楚莊良珍那張嘴。
良驍力持從容的神情下到底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頹然。
他是打算在書房過夜,但真睡下之後又不由惱火,這樣算什麼,就算在書房待一輩子她也不會在意,說不定還暗自竊喜!
這樣不明不白的過一夜,倒顯得自己很心虛。他思前想後,乾脆大大方方的回來。
不在乎便不在乎,懷疑便懷疑,反正……她本來也沒在乎他呀。良驍抿緊唇角,默然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不知在想什麼。
莊良珍雖然也不怎麼開心,但她想通了也就釋然,釋然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冷嘲熱諷他如何的坐收漁翁之利,這種事情吵贏了也沒意思,因為謝三這事還是得由她來解決,誰讓她是妻子呢,這個身份就是幹這個的。
她起身翻出良婷安求來的平安符,已經被縫進了荷包裡,是他慣用的那隻。
“這是姐姐為我們求的平安符,她最掛念的人便是你,希望你時常配在身邊,你看用這個荷包行嗎?”想起良婷安那樣的女子,莊良珍的心也變得柔軟。
良驍抬眸看向她,目光又落在她捏著荷包的小手上,便站起身來到她面前:“你幫我係來看看合不合適。”
莊良珍愣了下,合不合適看一下就知道了,這麼晚了幹嘛還要系一遍,不嫌費事嗎?但這事也沒多費工夫,她也懶得與他多說話,便低著頭解開他腰間絡子,重新結一遍。
良驍則一直垂眸看著她,她離得很近,白生生的耳垂戴了一對淺藍色的碧璽,隨著她細微的動作不斷輕顫,飄起一縷淡淡的幽香。
那麼動人卻也那麼可恨。
她只記得他欺負她,也記得他說的那些違心的話,還記得他與謝三的逢場作戲,甚至永遠記得他……打斷莊宜舟的腿,卻忘了那些他對她的好。
忘了曾經說過的他是她最愛的驍哥哥。
他看了她一會,低啞啟音:“珍珍,你最不能原諒我的是哪一點?”
莊良珍繫繩結的手一頓,似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