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指著另一盞,“咦,那盞會轉的走馬燈,倒是蠻有意思的……”
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哪盞?畫著武將馳馬追逐的那盞嗎?”
他還沒找到她說的走馬燈,她一雙會放光的眸子已看向別處,“哎喲,那邊的鋪子燈式更多,那兔子燈以前陛下送過我一盞的,我們過去看看。”
她尚不知燕旻禪讓的事,他為免破壞今晚氣氛便也沒提,由著她將他拉到另一家鋪子前。她興致勃勃地指點,一會說這兔子燈比宮裡匠人做的更好,一會又說那蟠螭燈如何傳神有趣。可說到最後,他讓她選一盞時,她卻猶豫了半天,又笑著將他拉走了。
他失笑,問她為何為不買一盞,她理直氣壯地道:“你雖答應了要送我翼城最美的花燈,但我看來看去,沒有一盞比得上去年祭灶節時你送我的萱草燈,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花燈,既然最好的我已有了,其餘的,又怎入得了我的眼?”她頓了頓,似想起什麼,看著他認真地道:“瑾雲,不如這樣,今晚你挑一盞你喜歡的燈,我送給你。”
去年祭灶節的那盞花燈,依然掛在他書房門外的廊下,多少個不眠之夜,但凡他覺得心煩意亂,只稍站在廊下,看著那兩隻小蛐蛐兒在萱草花間跳躍,他煩躁的心緒便會慢慢平復。
於她來說,祭灶節不過是數月之前的事,可於他來說,死而復死,他彷彿經歷了一輩子,她覺得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燈,他又何嘗不是?她不會明白那盞花燈於他的意義究竟有多大。
此刻,他只覺心潮微蕩,不由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萱兒,謝謝你。”
人太多,她聽不真切,攏著耳朵問他說了什麼,臉頰因興奮而紅撲撲的,額上微微冒出細汗,他用帕子替她細細擦拭,“我方才說,我和你一樣,已有了世上最好的燈,別的再看不上了。”
兩人相視而笑,一路慢慢觀看,最後她選了一盞吊睛白額大蟲造形的燈,說是要送給燕旻。
到了亥時,東門那邊會放煙火,人潮逐漸往東門湧去。
安逸站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簷下,雙眸緊緊盯著隨人潮遠去的兩個身影,她一手提著花燈,一手挽著他的胳膊,一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的話不多,不時側頭看她,眼神寵溺且專注,隨著她輕快的話語淺淺而笑。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淹沒在人潮中,那雙孤狼般的眸子依然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眸光逐漸變得陰沉狠戾。
“少主,離極陰之日只有一月,是時候做出抉擇了。”顏奴不知何時站到他的身邊,見他默不作聲,又沉聲道:“該斷不斷,反受其亂。那女人的心早已不在少主身上,少主又何必再憐惜她?”
安逸收回目光,冷聲道:“誰憐惜她?從那晚她不顧而去的那一刻起,我與這個女人再無任何關係。”
顏奴生怕他心軟,循循誘導,“其實葉姑娘變得如今這般無情無義,罪魁禍首是燕詡,再者,老奴知道少主想替魏太子報仇,但眼下極陰之日即將到來,咱們不宜打草驚蛇,只要得到了十方策,少主便是這天下主宰,區區一個燕詡又算得了什麼?伏羲八卦失而復得,此乃天意,況且如果少主要取十方策,異血人和祭品是同一個人,與別人比起來,我們省了不少事,實在是上天眷顧。既然天賜良機,少主斷沒有與十方策擦肩而過的道理。”
安逸垂著眸子,一聲不吭,下顎緊繃。
顏奴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自他殺了雲竹,少主雖嘴上沒說,但他能感覺得到,他心裡多少對他有些怨懟,主僕之間終是有了嫌隙。可他不後悔,早在察覺到雲竹對少主有異樣心思時,他便起了殺心。他費盡一生的心血只為輔助少主得到十方策,在得到十方策之前,他絕不允許別的女人亂他心神,他愛的女人,只能是那個叫葉萱的異血人。
可惜天意弄人,葉萱失憶並愛上了燕詡,看著少主這段時日百般煎熬,他心裡也不好過,“少主,你且再忍忍,咱們雖然要用葉姑娘的血開啟十方,但這十方策乃伏羲帝留個他的後裔的,既然異血人就是他的後裔,他怎會忍心讓自己的後裔失血而亡?所以老奴想,開啟十方所需的血應該不會多,葉姑娘不至於有性命之憂。屆時少主得了天下,燕詡也死了,葉姑娘願不願意也好,憑她一弱女子,豈敢違逆少主?”
顏奴故意不提祭品一事,只因祭品的命運如何,他心裡根本沒有底,這麼說只是為了安慰安逸,以免他對葉萱狠不下心腸。
安逸終於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了顏奴一眼,眸光透著寒意,“她是生是死,與我無關。”他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