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假像,然而手心裡的暖意卻如春日細流,真真切切地向他心頭流淌,“你若還想再看看,晚些回去也無妨。”
惜月雙眸一亮,隨即又黯然下來,搖頭道:“這天兒太冷了,還是回去吧。”
明明意動,卻又推辭,她其實是擔心自己會冷,他心中瞭然,握了握她的手,“無妨,我不冷。前面那街上有家賣元宵的,遠近聞名,我們去吃碗熱騰騰的元宵,正好驅驅寒氣。”
她一聽眼睛便亮了,一邊走一邊試探道:“瑾雲,明年祭灶節,你還會帶我出宮嗎?你明年再送我一盞花燈好不好?”
他牽著她的手,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貪心,得一想二。你若把我教你的曲子彈好了,我就依你。”
寒風獵獵,細碎的雪花自空中飄落,兩人衣袂翩翩,帶起腳邊的碎沬子旋成一個個旋渦。雪一下,街上行人便逐漸少了起來,原來熱鬧喧囂的夜市忽然變得安靜,青石街上只有簌簌的腳步聲。
恰在此時,一直走在兩人前面的雲山、雲海忽然停下腳步,柳葉刀已出鞘,神色戒備。
惜月只覺燕詡握著她的手微微一動,人便跟著他停了腳步。青石街上昏暗沉寂,唯一的光源是她手中的花燈,隱隱約約之中,前方街道中央佇立著一道灰色的人影,修長筆挺,寬大的斗篷將他半邊臉遮住,呼嘯的風夾著雪花,吹開斗篷的一角,露出裡面青灰色的素袍。
惜月不明所以,卻感受到了周遭那蕭煞的氣氛,她有些緊張,下意識地握緊了燕詡的手。
終於來了……燕詡望著前方那男子,嘴角難以察覺地勾了勾,彷彿他早已料到有這麼一場相遇。他安慰地緊了緊惜月的手,雙眸仍是直直看著前方的男子,“無事,不過是遇到一個故人。”
故人麼?惜月直覺地認為,那站於青石街中央的男子,並非燕詡口中的故人這麼簡單。她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雪花在長長的街道上飛舞,捲起無數細碎的雪沫,又飛快地隱於夜色之中,而長街那端,那男子也正在打量著她。
她聽到他詫異的聲音自長街那頭傳來,“葉子……”她微微蹙眉,那聲音在呼嘯的寒風中似有似無,聽不真切,很快那男子再次說了一聲:“葉子?”
這一次她聽真切了,那語調帶著疑惑和震驚。她張了張嘴,想告訴那人他認錯人了,她是惜月不是葉子,可話到嘴邊,她忽然意識到,那人也許認得她?他是在喊她從前的名字?她睜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男子的樣子,而那男子,似也想證實自己的疑惑,伸手將遮住自己半張臉的風帽摘下。
惜月終於看清了,他有一張飄逸出塵的臉,彷彿不似人間煙火的仙人,他身上穿的青色長衫,其實是僧袍……那男子是個和尚。
“葉子……你不認得我嗎?我是亦離。”
他的年紀看著約莫和燕詡相近,聲音溫和好聽,帶著切切的關懷,相貌也親切和藹,讓她莫名生出想親近的心思,可是,亦離……亦離……她喃喃默唸了幾遍,腦中卻是一點印象也無。
她想搖頭,可看著亦離那關切和殷盼的雙眼,她忽然生出一絲愧疚和不忍,她覺得她的否認對他來說,是一種傷害。
然而亦離已從她的沉默中看出端倪,“葉子,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無荒山,大悲寺,草尾堂……你都忘記了?”
她怔怔看著他,他所說的,都和她的過往有關嗎?她禁不住上前一步,胸口似有個錘子在敲打,“你……你認得我?我以前和你認識?”
她的腳剛剛邁開,卻被燕詡喝止,“惜月,回來。”
亦離在聽到燕詡喊她做“惜月”時,身子猛地一顫,臉上是不可抑制的憤怒,他看向燕詡和她緊緊相握的手,怒喝道:“燕詡,你叫她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