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這樣的傲氣,他曾經也有過,在他少不更事,意氣風發的時候。
直到某一日,他的父親對他說,伴君如伴虎,若想活得平安,謀得大事,必須藏拙。要他藏拙?他冷笑,他五歲便被接到宮中,離了雙親獨自在太后宮中生活,若沒有聰明的才智,怎麼取得太后和陛下的喜愛?怎麼施展他的抱負?
他的才華像一顆璀璨明珠,早就在世人眼前顯露無疑,他若刻意藏拙,豈非此地無銀?才華藏不得,於是,他隱藏了他的傲氣。此刻看著臺上那男子,他忽然有點嫉妒他,嫉妒他可以這般張揚地,無所顧忌地把自己袒露於人前。
似是感受到燕詡的注視,那男子抬起頭來朝燕詡的方向望去,不過一瞬間,又將視線移開,漫不經心地四周打量。
銅鑼鏘的一聲敲響,比試開始。
在男子打算進入鐵籠之際,燕詡忽然開口道:“匕首可以帶進去,但虎皮不可有絲毫破損,若是破了,就當你輸。”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場中所有人聽清,一時若大的演武臺鴉雀無聲。
在狹窄逼仄的牢籠裡與猛獸搏鬥,本就九生一死,之前那些能成功殺死猛獸全身而退的明焰使,都是靠鋒利的匕首割破猛獸的咽喉,饒是如此,他們身上或多或少也掛了彩。
可如今,燕詡的言下之意,即使他成功殺死大蟲,可若是虎皮破了,依舊當他輸,這無異於告訴那人,他只能徒手空拳對付大蟲。
遊戲是殘酷的,它的殘酷體現在訂立遊戲規則的人,可以隨時改變這個規則,而參與的人,卻不能有任何異議。
沉默過後,場上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貴人們無疑覺得這個提議大大增加了比試的刺激性,均興奮地叫囂著,場上的氣氛一時熱血沸騰。
尤其是燕旻,一邊鼓掌叫好一邊朝那男子道:“有趣,當真有趣!你聽好了,若你果真能殺虎且保得虎皮不破,本宮重重有賞!”
惜月詫異地看了燕詡一眼,他雖深得帝寵,卻一向低調不愛出風頭,為何忽然會對那男子發難?她雖然想不明白,但他這麼做,必定有他的原因,只要他高興就好。何況,她想到那男子剛才那無禮的直視,心裡又有點幸災樂禍,她雖不希望他丟掉性命,卻又不願見他贏得太順利。
然而當她朝那男子望去時,卻見他勾了勾嘴角,將匕首扔到一旁。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剛才那無聲的笑,是衝著她來的。
籠頂的活門已開啟,男子身如燕雀,輕盈地躍上籠頂。
早已不耐煩的大蟲吼了一聲,向籠頂凌空躍起,兩隻前爪欲抓向伏於籠上的男子,只是這籠子太高,它的爪子根本夠不著。男子雙目盯著大蟲,在大蟲落下的一瞬間,身子猛地一沉,和大蟲同時落下,在大蟲還沒落地之際,猛然一拳擊中它的腹部。
那隻大蟲吃了一拳,獸性大發,在地上打了個滾便迅速爬起,飢渴的虎目盯著那男子,沿著籠子不停繞圈,低聲咆哮。所有人都靜靜地屏著氣,暗自為那男子捏把汗。
惜月靠在燕詡身上,兩手下意識地握緊,睜大雙眼緊緊盯著那一人一虎。牢籠中的男子,雙臂微微張開,孤狼般的眸子直視著被激怒的大蟲,隨著它的腳步移動自己的身體,雖兇險萬分,卻依然從容不迫。一人一獸就這麼對峙著,較量著各自的耐性。
一片沉靜中,一聲低沉宏亮的虎嘯驀然從籠中傳出,震撼著臺上眾人的心,大蟲終於按捺不住,猱身朝男子撲去,男子一矮身,從虎軀之下倏地竄了過去,一轉身又是一拳,擊在大蟲背上,隨即一躍跳開。動作行雲流水,果斷利落。
大蟲吃痛,又惱又怒,卻一時不敢再貿然進攻,虎目怒視著男子,又繞著他不停轉圈,蓄勢待發。而那男子也不急進,目光如炬,緊緊注視著大蟲的一舉一動,靜待反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