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完畢了,不代表馬上就要分開。
高千穗玉江以後對黃瀨涼太這個名字負全責,她寫寫畫畫一下午準備出了大致的方案,這個小本子晚上慶功宴是順手給了宣傳部的部長,部長先生急忙捧著聖旨數了數頁數。
斷斷續續三十七頁!
部長一抹額頭上的汗,緊張的嚥了咽口水。
朝日內部有一個流傳許久的、對於專案的資源傾斜標準的潛規則。
——即一切資源側重多少取決於千歲本子上相關記錄的頁數。
千歲的本子都很隨便,辦公室統一採購的那種皮質或是線圈的她都能接受,不論是開會還是開腦洞,千歲的習慣,是在本子上寫些似是而非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東西。
後來為了方便助理幫她處理一些工作,各部長有疑問也需要解答,這些本子上的東西便寫的稍微清楚了一點,但也盡是些亂七八糟的詞彙——好訊息是她現在會把同一件事情裡的句子寫在同一頁紙上,不需要下面像是玩拼圖一樣,把覺得可能的詞語拼到一起,然後再集思廣益的去猜她想做什麼。
還是松井成二在做了她三年的助理以後,隨著她上位而上位,接觸的事情多了,才用增強效率可以多賺錢這種邏輯,讓千歲改了隨著靈感亂畫亂寫的習慣。
朝日兼一曾經對她會寫的東西非常好奇,總是未經允許就拿在手裡看,慢慢的,哪怕朝日兼一已經死了,也給了大家一種那個本子裡寫的是內部訊息公司機密一樣的錯覺,看不懂的原因被歸結於保密需要。
千歲的腦筋那麼值錢,如果寫下來的靈感被別人看到了盜用怎麼辦?一份企劃案不可能同時擁有兩個主人,千歲的本子只有自己能看懂,如果丟了,也不必擔心被別人知道朝日的一些內部計劃,總歸很安全啊!
那樣的本子幾十上百個,各個部門也經常會收到寫了些【衝突】【短裙】【離子燙】這樣完全沒有關聯詞彙的本子,但在鍥而不捨的研究了這麼久以後,大家對千歲的邏輯都或多或少有了些瞭解,上傳下達的,反而像是研究出了一套內部通行的通訊密碼。
宣傳部長,就是那個在幾千個小鮮肉裡相中了黃瀨涼太,又因為立場變換,選擇把黃瀨涼太作為投名狀交給了高千穗玉江的人。
他幹這個職位已經差不多十年了,千歲還不在的時候他就一直負責著這些事情,一步一步,看著千歲從一個只有他腰高的小孩子,變成了一個肆意斜仰在靠背沙發上眯著眼睛聽他們開會,稍微輕哼一聲,便能讓這個會議室都噤若寒蟬的靜下來半晌的“大人”。
也慢慢的,習慣了對一個比自己小的孩子言聽計從。
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千歲七七八八的做了不少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被迫退休的元老人數多的讓高層會議室空的像是寫字樓的樣板間,甚至有一次會議開始了,但桌子上只有七個座位是有人的。
宣傳部長一頭冷汗看著主位上那個印著【高千穗玉江】這幾個啞黑色大字的銘牌,才第一次發現,啊,好像這五六年來,是他第一次知道千歲的名字啊。
這應該也是朝日內部那些留下來的人,第一次對那個【負責幫他們想點子賺錢的女孩子】的印象,從一個小小的影子,變成了一個從來只會半垂著眼簾看人、哪怕勾起嘴角也只會帶起一陣寒意的、掌控了他們生殺大權的怪物。
仔細想想,現在的千歲看人的時候和原社長非常像,朝日兼一早年體弱多病,後來一次大病後動了手術好了些,再看人時便或多或少帶了些這樣的影子,也許是饒有興味,也許是鄙薄無趣……倒是比千歲現在看誰都好像看飲水機的表情要有人情味一點。
哪怕千歲其實比朝日兼一好說話的多,臉上表情也要多的——
他想到這裡又打了個激靈,千歲……好像很久沒有笑了!
那個會低低的垂著頭笑,對見到的每一個人鞠躬行禮,雖然自信但也害羞,參加決議說到激動時,會紅著耳朵睜大眼睛辯駁的女孩子,像是被雨水打溼的畫像一樣,從朝日兼一死的那一天就開始慢慢模糊。
直到兩個月前,那張畫像完全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笑起來冷厲,不笑更倨傲,哪怕溫和的交談,也會讓人覺得正在被俯視的“千歲”。
那不是千歲,那是高千穗玉江。
宣傳部長當年選擇一直當牆頭草,就是因為好像看不懂千歲在想什麼。後來選擇投誠,是因為覺得自己如果一意孤行想去研究千歲的想法,最後可能會死的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