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岑寂記得很清楚,在他跌落峽谷受傷的那段日子,他竟然還是不肯輕易相信是唐瑜在背後指使人下的手。
或許唐瑜也不知曉具體的情況,或許是有人故意假傳訊息誤導了唐瑜……總之無論如何,他的確是不願信。
直到風塵僕僕的部下找到了此處,並且告知他,唐瑜在他離開之後就迫不及待的將權力攬到自己手裡,霍岑寂才不得不臉色陰沉的接受了現實。
那個身體病弱卻總是讓他心生憐惜的小皇帝竟然早就對他暗藏殺心,甚至不惜以自己為誘餌,誘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絕境來。
呵,在輔佐唐瑜帝王之術的時候,他竟然不知道唐瑜骨子裡竟然有如此的耐心,不僅可以假意對他耳鬢私語,情意深深,甚至還能許下此生唯他一人的承諾。
要不然……要不然他怎會義無反顧,不惜遭天下人唾棄走了這條路?
可笑的是,在他狼狽尊榮不復之時,唐瑜竟然鬆口同意大選。
流水般的美貌女子送入宮中,那些攀附之人為了迎合聖意,竟然還選了不少貌若好女的男子送進宮中。
呵,霍岑寂得知此訊息時,心中最後一絲殘存的希冀如微弱的火苗一般徹底熄滅。
他甚至不惜懷著惡毒的恨意想——
“就唐瑜那身體,即便是後宮佳麗三千,他也只不過是有心無力罷了。”
難道那些人會像以前的自己一樣,為了不讓唐瑜損耗太多的精力,只肯讓唐瑜淺淺的來兩次,隨後便強硬的要求唐瑜休息?
哪怕他情慾纏身,也是先顧忌著唐瑜的身子。
恐怕後宮的那些人為了能儘快懷上龍嗣,會不知進退的痴纏唐瑜一整夜吧?
呵。
無意中又勾起了以往的記憶,霍岑寂臉色發冷,眼中也陰沉不少,嘴角雖然微微上揚,但那怎麼也不像是笑意了,反倒像是在——
生悶氣?
柳自青偷偷打量了霍岑寂一眼,直到看見霍岑寂五指用力緊緊攥住白玉椅的扶手時,心中警鈴大作,於是立馬低下頭去眼觀鼻子鼻觀心。
這……他是越來越看不懂攝政王了。
不過柳自青能肯定的是——
恐怕一時半會殿下不會對那小皇帝下手。
不多時,霍岑寂大概也意識到了此時此刻他不該露出這種情緒來,於是他又粗暴、刻意的將那段記憶揉進腦中,最後眼不見心不煩的對著柳自青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
何必問那麼多,柳自青不是叫了太醫去瞧唐瑜嗎?
總之唐瑜死不了的。
柳自青看著霍岑寂的手勢,瞭然的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不過走到門口時,又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麼,遂轉過來面露猶豫的說:
“殿下,剛剛我為皇帝診脈,發現那位身子已經虧空,若不好好養著,恐怕情況會越來越嚴重。”
“與我何干?”
霍岑寂皺了皺眉面無表情的反問道。
若他是真的心狠,恐怕唐瑜如今不是舒舒服服的躺在寢宮,而是在陰暗潮溼的地牢待著。
他更不會讓柳自青這位醫者聖手親自去瞧唐瑜。
不過柳自青既然親自開口說了此事,就說明唐瑜的情況的確有些糟糕。
於是他語氣冰冷的反問完後,又有些不耐的追問道:
“你提起此事是想提醒本王?”
柳自青:“……嗯?”
不是啊!他沒有啊!
他只是如實陳述事實罷了。
柳自青正想開口辯駁,就看見攝政王嘆了口氣,不情願的鬆口道:
“也罷,他若是真出了什麼事,總有些人會將這罪名扣在本王頭上。既然如此,你再去瞧瞧他,若是需要配什麼藥,讓那群太醫們想法子去配便是。”
柳自青:“……是。”
直到走出門口,他都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最後他想來想去,只能將這一切歸咎在“多嘴”二字上。
早知道他就不提起小皇帝的身體狀況了,如此一來,也不會有後面的事情。
可有時候一件事的發生就是沒有緣由的,就像剛剛——
在即將踏出門口的那一剎那,他腦中卻忽然閃過了小皇帝那張蒼白的臉。
於是他才鬼使神差的說了那一番話。
*
當最後一絲光亮被掩去,霍岑寂緩慢的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自嘲的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