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春天,天氣便漸漸熱了起來。午後,本該是睡意濃濃的沈霜照卻靜坐在二樓的書案旁,看書練字。過了個把時辰,覺得乏了才放下筆,她望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面,允許自己有這閒暇時光。
話說她搬到這湖心小築裡已經有幾天了,可張善那邊仍是毫無訊息。儘管如此,她倒很沉得住氣。沈霜照收回視線,重新執起筆,像是很有把握——你會來的……
那日夜裡,沈霜照正準備歇下,一隻鴿子撲騰著飛了進來,停在窗沿上。她走過去,從鴿子身上拆下一個小紙條。看了之後,她面無表情,從書架上拿下從清霜殿帶來的孔雀面具,而後換了身衣服急匆匆地下樓了。
初夏的夜晚,湖面上吹來習習涼風,沈霜照聽著蛙聲和蟲鳴,在岸邊站了一會兒後終於解開拴著船的繩子上了船。
她穿著一身黑衣,面容嚴肅又堅毅,雙眸幽深如潭,手上還緊緊握著孔雀面具。
湖心島入口處的兩個侍衛早已睡了過去,沈霜照上前半蹲下,伸出手指點了他們的穴,兩人徹底失去了意識。
沈霜照起身,慢慢地消失在幽深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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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眉頭皺了皺,頭昏沉得厲害,即便如此,她還是從昏迷中醒了過來。眨了眨眼,視線漸漸地清晰起來,一張戴著妖異孔雀面具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然後,她親眼看著戴著面具的那人邪惡地勾起了嘴角。
“知道我是誰嗎?”
陸清容處變不驚,出門在外她沒有戴面具,只是戴了層薄薄的面紗遮去了自己半張臉。她眼中毫無波瀾,即使此刻她渾身無力,任由他人將自己的四肢牢牢地捆在椅子上。
“在這水瀾城,能佈下陷阱偷襲我的,除了那位被我俘虜過的傀儡城主,我想不出還能有誰。”陸清容彎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眼前的人,“沈霜照,別以為憑這個面具真的就能掩去你的身份。”
說起來,她開始有著後悔當日在地牢她沒一刀殺了沈霜照。如今這混賬東西倒好,藉著是在她的地盤,命客棧的人往她喝的水裡下了藥。而自己對藥這麼敏感的人竟然一時也未發現,最後著了她的道。
沈霜照的中指和拇指分別扣住面具的左右兩側,手一用力,面具便被她扯了下來。她抬眼,一雙明亮的黑眸直勾勾地望向陸清容。
陸清容不避諱地與她對視,可在與她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心還是不由地微微震顫了一下。
身前的沈霜照一襲黑衣,頭髮盡數束在腦後,那雙眼睛宛若天上的繁星似乎隱隱閃著光。她手中攥著綠色的面具,臉上雖有淡薄的笑意,可她看起來仍是有幾分不懷好意的邪惡。
沈霜照沒接她的話,只是微微回首,對張善說:“做得很好。這麼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張善只是愁眉看著陸清容,心裡有許多感慨與擔心,卻始終未說出來。沈霜照應是很開心,他又何必去破壞她難得好心情呢?只是他也會覺得不公,為何——還會是陸清容?
“屬下先行告退,城主若有吩咐,屬下隨時待命。”
沈霜照頷首,不想與他浪費太多時間。
張善走後,沈霜照關上了這間房中所有的窗戶。她雙手負在身後,慢悠悠地踱步到陸清容身前。
“恐怕你早就料到我會來找你。”陸清容沒有情緒地看著她。
“自然。”沈霜照點頭,伸手拿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你強佔我的東西好幾年,如今也該還回來了。”她湊近陸清容的耳邊,鼻尖又嗅到了那股暌違已久卻很熟悉的味道。
陸清容笑得嫵媚,道:“你的手上還戴著我的紅繩與鈴鐺,沈城主,強佔東西這一項,你我應是不相上下。”
沈霜照在她耳邊閉著眼睛,眉頭攏在一起,雙唇因為激動而不住地顫抖著。她瘋狂又貪婪地迷戀著這股味道,想了四年的人終於又近在咫尺。
“怎麼了?城主為何不說話?”陸清容揚唇,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妖冶與戲謔。
聽她這麼說,沈霜照也笑了。陸清容的這種語調的確是一點兒都沒變。她伸出手,曖昧地遊移在陸清容腰際:“我的匕首呢?藏在哪兒了?”
她“不規矩”的手不但沒有激怒陸清容,倒讓她笑意更甚,雙眉揚起,說:“我早就聽聞沈城主與那位主上有不同尋常的關係,也都對女子頗為上心,如今看來倒是沒冤枉你們。”後面的話她雖說得漫不經心,可那諷刺的意味卻格外濃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