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沒了聲響,沈霜照逐漸放下了戒備,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她暗自鬆了一口氣,像是了了一樁心事。
凌煙被她護在身後,侍衛退下後,倒是將心思全然轉移到了沈霜照身上。她偏頭望著沈霜照,只覺得有趣與好奇:“明明是你私闖城主寢殿,又受了傷,倒還有心思來保護我。”
沈霜照聞言,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略顯稚嫩的臉龐染上了一絲可疑的紅暈——是尷尬,也是羞澀。沈霜照本來還挺立的身子因為凌煙的幾句話瞬間瑟縮了起來。
見她如此羞赧,凌煙忍俊不禁,著實覺得眼前的人兒就是個單純無害的孩子。
“你的傷口還疼嗎?”凌煙無意再逗她,問起她的身子。
“小傷而已,無礙。”沈霜照素來沉默少語,尤其是在面對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女人,還是謹慎為妙,縱然對方救了自己。
凌煙獨自走到琴前,手輕輕撫上已經斷了的弦:“真可惜,這弦被我弄斷了。”
沈霜照靜靜聽著,嘴唇卻緊抿著,似乎有話要說。
凌煙重新坐下,撥了撥其他的弦,箏發出了幾聲無規律的聲音:“這琴是我娘在世時經常彈奏的,後來娘過世後,爹就把這琴給了我。之後爹爹也離開了我,它便成了我對他們的唯一念想。”說這話時,凌煙秀麗的臉上浮現出了再溫柔不過的笑意,溫婉之中卻又蘊含著一縷憂傷與自責,“我對它愛護得緊,不想今日竟被我弄斷了弦。”
沈霜照眉間輕蹙:“有個念想也是好的。不似我……”她欲言又止,意識到自己對一個陌生人吐露太多了,話鋒一轉,“你莫傷心,縱使絃斷了,箏還是能修好的。”
凌煙:“不問我為什麼救你嗎?你可知,你現在還身處內城中?隨時都可能會被抓起來。”
“為什麼?”沈霜照的確疑惑。
凌煙的腦海裡浮現出那夜沈霜照的眼神,隨口道:“就當我一時糊塗吧。”她不願意就此多說什麼,總之她就是救了她。
秋蕊正好拿著一壺新煮的茶進來了,在門外她也聽見了二人的對話,說:“你聽好了,雖然小姐救了你,但是你可別想一直來在這榮月軒。你的傷既然不重,那就趕快離開這裡,免得給我們惹上什麼麻煩。”
“秋蕊!”凌煙的語氣不禁重了幾分,示意她住口。
秋蕊怏怏地閉了嘴,甩給沈霜照一個白眼。
沈霜照面不改色,說:“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定當記在心上。等天黑了,我就離開這裡,絕不給兩位添麻煩。”
秋蕊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凌煙說:“你昏迷了幾日,身體虛弱得很,何況這幾日內城裡侍衛巡邏得極為頻繁,你這樣必定難以脫身。還是等明晚再走吧。”
沈霜照對她的寬容收留感激萬分,又見對方還關切著自己,那顆年輕單純的心有了微微的觸動:“霜照感激不盡。”
“霜照……”凌煙紅唇開合,聲音輕得彷彿從她唇邊擦了過去,清澈的眸光縹緲地落在它處,如玉的面容清麗動人,“你的名字?”
望著這樣美得近似虛無的凌煙,有一刻,沈霜照的呼吸有了停頓,胸膛微微起伏,兩眼直直地凝視著凌煙出了神:“是……”
“好名字。”凌煙說,“你那身侍女的衣裳自是不能再穿了。秋蕊,你的身形與她差不多,去拿身衣裳給她吧。”
秋蕊聽了更加氣不過:“小姐!”她頗為惱火地反抗,“她不過是來歷不明的刺客……”
“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凌煙反問。
秋蕊無言以對,悶在心中的鬱結之意更甚,一跺腳轉身出去了,眼不見為淨。
“秋蕊的話,你莫要放在心上。”凌煙執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給沈霜照,“昏迷了這麼久,喝點水吧。”
望著斟滿茶水的白瓷水杯,沈霜照心裡那股暖流從心頭湧到了眼裡:“謝謝,除了師父,從未有人對我這般好……”這般溫柔。
凌煙笑她真是個孩子,一杯水就讓她紅了眼眶:“你也無需感動。”
沈霜照努力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我有自己的判斷力。”
“你可知我與城主是何關係?”
沈霜照想起那夜從丹陽殿逃到這榮月軒,榮月軒離丹陽殿雖然不遠,卻是在一片竹林後面,在這偌大內城中又顯得極為偏僻。這是一種頗為奇怪的設計。
“在這內城中,城主極少到別人府上過夜,可是她一個月裡,會到這榮月軒留宿幾夜。”凌煙兀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