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細高跟踏出電梯,走廊裡非常明亮。
明亮的地磚、明亮的晚霞、明亮的落地天窗。
廣場上的圓舞曲到現在的高度,基本上已經很難聽清完整的曲調,但那種甜到發膩的曲調卻因為風的揉弄而更加甜美,讓人想起很多東西。比如兒童唇上的糖漿、春天從枝頭飛落的櫻花,還有女士曼妙的腿部曲線。
見面來得很尋常,並沒有任何劍拔弩張的意味。
林辰雙手插兜,在轉角處站定,有人也恰好走過轉角,停下腳步。
“沈戀小姐,你好。”林辰很平靜地說。
他們之間相隔二十餘塊地磚距離,站在他對面的女士姿容平和,見到他時,女士臉上沒有微笑亦無惱怒,宛如幽靈。
只是那一刻,林辰就很清楚,她並不屬於這個文明社會,她是邪惡和憎惡製造的混合體,人類生命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但林辰也很清楚,沈戀現在的態度,只是她本人的態度,並不影響瞄準沈戀那支□□的穩定性,而這讓他有時間認真審視對方。
沈戀面板很白,眼距有些寬,眉毛細彎,透著股溫柔而寡淡的意味。她穿黑色連衣裙、一頭烏髮如雲輕垂肩上,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上輕捏一隻黑包,黑色細高跟的尖端牢牢抵在地磚分割線上。明明是倉皇出逃,但她渾身卻一絲不亂,像來赴宴而不是殺人。當然,對沈戀這樣的人來說,殺人比赴宴更興奮。
沈戀沒有說話,她目光柔和,羽睫輕閃,像穿透他並瞄準在他身後的虛空,當然,他的身後並非虛空,而是一扇門。
下一刻,沈戀又開始繼續前行,她的高跟鞋尖輕快點地,隨後腳跟落下,優雅如同天鵝,只有死亡才能讓她停止。
就在此刻,有道紅光破空而來,點射在沈戀胸口。
沈戀緩緩低頭,她的腳步也因此暫時停頓片刻。
林辰意識到,他與沈戀間的地磚,還剩下12塊。
通訊頻道里傳來交叉密集的問詢聲,更加密集的是從遠處而來的腳步聲,估計不出10秒,已經從轉角處冒頭的精英小隊就將順利扣下沈戀或者將之擊斃。一切都會非常順利而簡單,他們很快可以回家。
沈戀舉起皮包,手輕輕搭在包扣上,這個動作非常細微——通常來說,它代表她將要掏出武器。
明明已經勝利在望,林辰卻突然再次審視過沈戀的穿著,並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彷彿看到一局最精妙的棋局,最關鍵那顆黑子,即將抵達她的位置。
他猛然抬手。
時間於那刻靜止。
……
四百餘米高空之上,風勢難以預測。
刑從連正趴在一張簡易的辦公桌上,因為林辰簡單的抬手動作,他的耳麥頻道充斥著此起彼伏的緊張問詢聲。
“林辰在搞什麼,為什麼突然放棄行動!”黃澤道。
副隊長說:“刑隊你那有把握嗎?”
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他的臉龐,刑從連的手指一直搭在扳機上,他瞄準鏡裡只有沈戀的身影,但他也很清楚,在千米開外,在另一端站在沈戀面前的那個人是誰。
刑從連微微側首,對耳麥內頻道內所有人只說了四個字:
“稍安、勿躁。”
……
時間只有非常短暫的幾秒鐘。
沈戀將手搭上包扣的動作非常輕巧,卻讓林辰腦海中湧開無數思緒。
沈戀今日穿得很美,一個心理變態想在生命最後時刻死得很美,沒有問題。
但這條裙子太顯眼。
太過顯眼說明沈戀並不懼於被人發現,當然,她手持藥劑有恃無恐,這也沒有問題。
可問題在於,就在剛才一瞬,在明知□□對準自己的瞬間,沈戀竟還毫不猶豫地行動。
她甚至想要開包,做出任何人看來都會毫不猶豫將之擊斃的危險舉動。
這說明沈戀在找死。
沈戀想死在警方槍下,為什麼?
林辰發現自己並不知道答案,他脊背上冒出難以遏制的寒意。
……
沈戀的腳步停止了。
她微微低頭,胸口沒有預想中的血紅濺出,她還能用眼睛看到這一切,這說明她沒有被一槍爆頭,她並還沒有死。
她的手搭在皮包搭扣上,用餘光看見反射出的身後的槍口,她再度抬頭,目光終於聚焦在她對面的那個人身上。
不得不說,今日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