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景看守所。
灰撲撲審訊室裡,永川衛視女主播唸誦公開信節目暫告一段落。
林辰面前的水又重新蓄滿一杯。
“你們的政府比我想象中還要‘勇敢’。”她近乎讚歎道,“簡直令我無法識別,究竟誰才是反社會分子。”
“那當然還是你們。”林辰只能用一種不敢和你搶的語氣無奈地道。
“下一步,你們準備怎麼辦?”沈戀好奇地問,隨即莞爾:“你人在這裡,也沒想著離開,也就是說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準備?”
林辰握著水杯,不置可否。
“哇,我猜猜,你這麼虛偽,下一步是不是要玩犧牲主義的那一招了?”
這大概是林辰與沈戀再次見面以來,這位女性最輕鬆和興奮的時刻了,女人一興奮,話就容易變得很多,“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聽看?”
“請說。”
“你這樣,綜合經濟人口等因素,在三省將近20城裡選出最便於犧牲和管控的一座,操控賬號偽裝成當地居民自願犧牲,並誘使所有人把票投到他們那個最窮最落後的城市上。結果一出,哇,人類自願犧牲精神戰勝險惡的反社會者,成功擊碎死局,說不定事件結束還可以寫點光芒萬丈的報道,漂亮的不得了,你看如何?”
沈戀這麼問他。
林辰握著水杯,看著他面前很難得張牙舞爪的女士,說了四個字:“這不漂亮。”
他答道。
……
不漂亮。
指的是這樣的手段不漂亮,這樣的事情不漂亮,這樣的人性,也同樣不漂亮。
林辰是理想主義者,這是刑從連早就清晰瞭解的事實。
因此,當聽到自己曾提出的解決方案從這位策略專家口中說出時,刑從連竟感到自己被嘲諷的厲害。
他有那麼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這個方案,會不會被認為政府在向反社會分子妥協?”
“我覺得可行,可以反將他一軍。”
“但投票結束,反社會分子不會狗急跳牆?”
“自己定的遊戲規則自己破壞,他只會淪為笑柄。”策略專家冷酷道,“我有七成把握。”
小玻璃房裡其餘人都開始認真討論這一方案。
刑從連比誰都瞭解方案的可行性,能對抗自私自利人性的當然只有偉大的自願犧牲。
甚至由王朝來操縱一批賬號,他們都不用考慮洩露可能。
但刑從連想,這樣確實不漂亮。
他看著玻璃房裡的人,也看著玻璃房外那些像感知到什麼而朝他投來清澈目光的人,覺得自己彷彿回到最初最年輕的時候,那時他沒見過那麼多灰暗和血腥殺戮,熱血執著,並且對這個世界充滿信任。
信任,這非常重要。
刑從連終於下定決心。
他舉起左手,並不高,他看著所有人,也同樣鄭重地說了四個字:“我不同意。”
在玻璃房裡所有熱切討論都靜止下來。
但大概除沈部長和某位擺弄電腦的少年人外,其餘人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短語中包涵決心的不可違抗性。
沈鶴鳴沉默下來。
但既然站在玻璃板前的這位青年舉手表態,那他必須停下來,認真聽一聽對方的話。
所以他也舉起了手,對玻璃房裡其他人說:“都出去,刑從連留下。”
……
國立永川電視臺。
瘋狂上漲的收視率指標和砰砰撞門聲相得益彰。
副臺長兆仁站在一號演播廳外總監控室裡。
總控臺前,幾十臺電視機分別播放各臺欄目,密集的電流聲讓人聽著腦殼發疼。
兆仁拿起桌上的對講機,衝裡面大吼一聲:“告訴保安別瞎jb敲了,老子沒被綁架!”
他暴躁的聲音透過耳麥,傳到每位工作人員耳中。
很快,兆仁聽到耳機裡傳來此起彼伏抱怨聲。
“老大你更年期了嗎?”
“聲音小點我耳朵都要聾了。”
兆仁根本功夫回應這些以下犯上的人,他低頭看著正在插播天氣新聞的永川衛視,又抬頭看著總控臺頂部的時鐘。
離約定好的時間只剩下五分鐘,他的手機卻一直沒有動靜。
更火上澆油的是,他的助理拿著緊急製作好的影片檔案過來,焦急問道:“那位林顧問要的東西都製作好了,可上頭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