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景看守所。
聽到林辰問題後,沈戀笑了。
她翹起眼尾裂開嘴唇,笑得愉悅且充滿嘲諷。
林辰坐在他面前,雖然表現得很很像老練獵手,但無論是微微佝僂的脊背,還是失去神采的目光,都讓沈戀非常高興。
畢竟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藥物作用是多麼可怕,人嘛,本身就是受制於大腦的傀儡。
她於是說:“林辰,你們審訊都是這麼來嗎,太簡單直白從我這裡套話,有失水準。”
“也不是套話,只是想到什麼問什麼,我的風格一向比較直接,你知道的。”林辰和和氣氣地說道。
但說完那句話後,未等她再開口,林辰卻突然身形前傾,極其神經質地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並加重語氣:“所以,你見過他嗎?”
沈戀有些不悅,林辰一直對她很客氣,像他們這類人聊天必須要打上半天機鋒才能進正題,高手過招得虛虛實實,林辰這麼直接簡直是羞辱她。
她剛想反擊,林辰卻舒舒服服靠回椅背,黑色眼眸裡沒有一絲光彩,眼神更像放空在不知所謂的地方,他緩緩地道:“哦……你見過他。”
沈戀皺了皺眉,林辰的反應讓她有種詭異的不悅感,她於是決定抓住對方最痛點攻擊:“你老師怎樣了?”
林辰沒有分毫痛苦,依舊保持遲緩態度,說:“和你說話前,跟師母打了電話,還在icu。”
“脫離生命危險了嗎?”
“怎麼說呢,除非是真不行了,醫生也不會直接對病人家屬說去準備壽衣,所以,大概還可以再等等吧。”
林辰如實回答,沈戀依舊在觀察他的每一絲反應,從他清瘦的臉頰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
林辰很蒼白,現在看起來很像那種一吹就倒的紙片人,她覺得自己應該滿意於這樣的結果,她甚至有把握可以把林辰弄到當場嘔吐,可又覺得自己應該警惕。
果然,在她給林辰機會的間隙裡,在林辰用古井無波的語氣談完自己老師之後,目光也不知放在那裡,只是繼續道:“說起來,你的老師是段萬山,還是他?”
林辰簡直知道怎麼問問題才能讓人最不愉快。
他說:“我認識馮沛林,也和相野、美景說過話,在我看來,你們都算絕頂聰明的人了,像你們這樣的人都會聽命於他,這說明,他必然很有個人魅力,或者說他的什麼想法,能讓你們深深為之的贊同,你們認為自己是為真理和理想獻身,因為不上升到這種層面,僅僅個人式偶像崇拜並不是適用於你們。”林辰說到這裡,才用蜻蜓點水般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道,“你看著就很有趣,對嗎,一個犯罪組織的首領不用犯罪組織常用的手法來辦事,他們更喜歡用那些精神也好、理想也罷來洗腦。而洗腦的好處之一就是在於,就算你們被他悄悄控制,你們都覺得這是‘我’自己的堅定信念,而不是他灌輸給‘我’的想法。”
沈戀眨了眨眼,沒有說話。
“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在初中二年級以後學習成績突飛猛進,那時我並沒有把你和我曾經處理過的一個案子聯絡起來。但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你某方面特殊而執拗的黑暗面吸引了他,他用了辦法,把你改造成和之前那個怯懦無能的你完全不一樣的人。我想,你應該很沉迷於他的特殊魔力,他可以讓那些實際上非常痛苦的蛻變過程簡化。其實痛苦還是有的,但他會讓你的心靈不再承受任何折磨。曾經我的小師妹也選擇規避這樣的人生痛苦,而服從於更大的集體,甚至會為她所信仰的東西去死。但實際上,你們之間區別只在於你和她在他心目中地位不同。我的小師妹是他踩在腳底的墊腳石,而你,是他可以握在手中的刀。”
“聽你這麼一說,我真的很悽慘,不如死了算了。”沈戀並不生氣,笑了笑,隨口說道。
“是很慘,但不要去死。”
林辰的態度簡直就像勸孫女不要早戀的老太,沈戀冷冷地道:“你廢話這麼多還不如給我看幾張小學生扶老奶奶過馬路的圖片,說不定能感化我。”
“我並沒有感化你,只想告訴你,他所灌輸給你的想法、包括你自認為獨立的思路,現在已經不受你自己控制,你受他控制,只是你尚未發現。”
沈戀覺得這太好笑了:“你到現在還沒發現嗎林顧問,我就是他的一條狗,我也原意吠,你管得著嗎?”
“你其實並不願意,我會證明給你看,在那之前,請你不要死。”林辰說。
沈戀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煩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