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掏出絲絹,擦了擦方才搭過左蒼狼肩膀的手。王允昭小聲問:“二殿下,不過幾個孩子,何必非要這時候來看呢?這大雨天兒的,路又黑又滑,可別惹了風寒……”
慕容炎說:“王允昭,我喜歡她。她有一種頭狼的氣質。”王允昭嘟嚷:“那殿下何不直接跟封平他們打個招呼,讓他們平時多關照一點,也免得……”
慕容炎笑:“死在競爭之路上的,又怎麼會是頭狼呢。”
宿舍裡,左蒼狼關門進去。冷非顏和楊漣亭一齊盯著她看。左蒼狼雙頰豔如朝霞,看見兩個人的眼神,立刻說了一句:“什麼都不准問。”
冷非顏湊近她,仔細地看她的臉,然後不知道腦補了什麼,一臉嫌棄地道:“怪不得他會同意醫治楊漣亭呢,原來你們……噫……”
左蒼狼飛起一腳:“冷非顏你屬黃花魚的吧這麼黃!!”
第二天,侍衛果然送來幾套衣服,冷非顏看見,搶去了兩套。這個傢伙,不熟的時候孤高冷傲,一旦熟了,可真是厚顏無恥。
左蒼狼也不跟她計較,三個人經過這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平日裡總呆在一起。偶爾夜裡睡在同一間宿舍也不是新鮮事,半大的孩子,漸漸明白一些事。有人將三個人的關係傳得不堪入耳,三個人也不在乎。橫豎沒有人敢當著他們的面亂嚼舌根。
楊漣亭因為得到慕容炎的特別救治,師父們難免高看他一眼。平時他要出入藏書的枕硯閣非常方便,三個人裡,也就他天天泡在裡面,所讀之書,仍以醫經居多。
平素無事,他也經常採些草藥,孤兒營裡誰有個頭疼腦熱,慢慢都習慣了來找他。而這位楊公子不愧是杏林世家,雖然年紀小,所看過的病症就沒有錯診的。
慕容炎一個月會過來兩三次,每次他過來,所有的少年演武的時候都會格外賣力。誰都知道,這個人,能夠決定他們的命運。
晨間,左蒼狼是習慣練箭,也許是因為幼年山裡打獵的日子,她的箭術非常精準。雙臂也較一般少年更為強健,成年兵士所用的硬弓在她手裡也不在話下。然而當慕容炎站在她身後的時候,一向百發百中的箭矢竟然怎麼也對不準靶心,直接脫靶而去。左蒼狼咬著唇,手心裡都是汗。
她不敢回頭看,甚至不敢去想身後的人是什麼神情。再次拉弓的時候,身體微微顫抖。突然雙手一暖,她微微一怔,發現一雙修長溫潤的手自她身後而來,覆在她手背。慕容炎重新為她瞄準靶心,輕聲說:“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慌張,心穩了,箭就會穩。”
那聲音如此貼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就在耳邊,餘音繞樑,經久不散。左蒼狼腦子嗡地一聲響,似乎有無數火星四散迸濺。慕容炎說:“再來。”
左蒼狼微微抿唇,強行鎮定,再次一箭射出,正中靶心。慕容炎站在她身後,她射出的每一箭都帶著無堅不摧的力量。慕容炎微微點頭,轉身離開。沒過多久,冷非顏跑過來:“走,吃飯去。”
左蒼狼收了箭,楊漣亭正等在前面。見她二人過來,問:“主上跟你說什麼呢,靠那麼近。”
左蒼狼徑直往前走,根本沒有聽見。楊漣亭看了眼冷非顏,冷非顏切了一聲:“別理她,花痴左。主上跟她說一句話,她能回味一年!”
左蒼狼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只是微笑。
如果他的一句話只是回味一年的話,那麼此生剩下的其他年月,又該怎麼辦呢?
少年在慢慢長大,以前的衣服漸漸地小了。慕容炎每年都給他們做新衣服。但是這裡的食物從來都是隻有總人數的一半。所以每年總有許多人默默消失。飢餓是驅之不散的噩夢,青草嫩葉都可以充飢。
這一日清晨,慕容炎來到孤兒營,將“師父”們召集到一起,說:“他們之中很多人都不錯,但是我只要最快的刀。所以他們之中,我只要一個。”
幾個教官一怔,有人輕聲說:“可是殿下,這些人裡,屬冷非顏武功最高。左蒼狼……恐怕……”這些日子他對左蒼狼比較特別,大家都看得出來。慕容炎緩緩問:“所以呢?”
教官們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