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不敢妄言。”
慕容炎一笑,再沒多說。
驛館門口,左蒼狼和溫行野跪迎,慕容炎緩緩走到她面前,停下腳步。左蒼狼沒有抬頭,許久,慕容炎說:“起來吧,這些天,你也辛苦。”
左蒼狼扶著溫行野一併起身,慕容炎說:“書信在何處,讓孤也欣賞一下是誰的手筆。”
袁戲說:“回陛下,書信在末將府上,末將這就去取。”
慕容炎嗯了一聲,等到他離開了,方才進到驛館。左蒼狼跟在他身後,等身後諸人都落下幾步,他突然問:“如果你不勸阻,無論書信真假,以袁戲的性子,都已經起兵了吧?”
左蒼狼微怔,說:“袁將軍並不敢背叛大燕,背叛陛下。”
慕容炎說:“不敢?哼,他以為自己義重如山,有什麼不敢的?”左蒼狼不說話了,許久,他突然問:“阿左,你千里迢迢一路到此,阻止這場戰爭,是為了什麼?”
左蒼狼說:“我只是受袁將軍所託,護送定國公來此,辨別溫帥字跡而已。”
慕容炎不理會她的避而不談,兀自道:“袁戲不是個擅於說謊的人,讓他這樣的人說出方才那番話,實在有些為難他。”左蒼狼愣住,他笑著說:“如果信真的是假的,那麼他看孤的眼神,便不會有仇恨。”他轉過頭,盯著她的眼睛,說:“阿左,你費盡心機,是為了大燕,還是為了我?”
左蒼狼還沒說話,慕容炎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抽回,他加力三分,說:“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我都只當你是為了我。其實書信內容,我不看也知道溫砌寫的什麼。事到如今,解釋無用,但若說錯,我並無過錯。”
左蒼狼說:“我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
慕容炎牽著她往裡間走,說:“不,你比誰都清楚。溫砌是不是還給你單獨留書?”
左蒼狼血液漸冷,慕容炎說:“我要說的是,你不必急著感動。因為我若是他,到了那種地步,我也會這麼做。讓我猜一猜,他無非是留下兩封書信,一封可以煽動溫氏舊部起兵造反,一封卻又勸你要以家國為重?”
左蒼狼想要掙開他的手,他死死握住,直到她手背之上現顯紅痕。他冷笑:“怎麼,不愛聽了?我來告訴你為什麼。溫砌死時,父王敗局已定。他是可以聚集舊部,拼一個魚死網破。但是對我而言,不過是多死幾個人,多打幾場戰,根本無關痛癢。而他,他的父母妻兒、親朋好友、心腹愛將,必將一一死在我手中。他是死了,但是真正救下袁戲他們性命的人,救下這些無辜將士的人,是我!”
左蒼狼微微發抖,慕容炎淡笑:“怎麼,忍不住了?他到了那種地步,既不能完全信任於我,又沒有與我抗衡的實力。能怎麼辦?他只有用最後的悲情,來籠絡天真的你!於是留下兩封信,假意相托,不過是怕我反悔,利用你維護這群人的利益罷了。”
左蒼狼終於說:“陛下所言,我不知真假。但是我卻知道,人心如鏡,若是心懷黑暗,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便都是黑暗。”
慕容炎注視著她的眼睛,最後慢慢將她拉進懷裡,他的聲音很低,有一種醉人的迷離。他說:“這件事,無論真假,我都不會再追究。說出來,也許你也不會信吧。我百般忍耐、患得患失,不過也就是為了這零星的一點陽光。”左蒼狼背脊微僵,他握了她的手扣到自己腰間,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路行來,就到了這種地步。其實慕容炎這一生,起落榮辱都沒有什麼好遺撼的。只是……”
他沒有再往下說,這樣的慕容炎,像是在乞求被愛一樣,顯得可笑又可憐。他有很多機會可以殺她,也有無數理由,應該殺她。
可是他下不了手。
他恨死了那個躲在陰暗角落裡低聲啜泣的小孩,恨死了那個渴盼微弱光熱的稚童。他以為那個孩子已經死了,腐爛在彰文殿某個塵埃堆積的角落裡。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每當看著她,抱著她的時候,他就又出現了。
在若干年以後,慕容炎已經變得冰冷而強大,可以掌控所有。唯有他仍蜷縮在彰文殿終年不化的陰影之中,一邊求生一邊腐朽,眷戀著慕容炎所路過的、那些屈指可數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