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是想不開自盡的。
魏同耀便是其中之一。
左蒼狼看到這些奏報,心緒複雜。她與這些大臣們,平素並沒有什麼交往。他們一向守舊又排外,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間,仍然心中慼慼。
這些人,每一個人,都曾是晉陽城的權貴。當初少年得志、指點江山的才子們,黼衣方領、高車駟馬之時,又可曾想到,最後這無聲的收場?
下了朝,左蒼狼從宮裡出來,袁戲等人約了她去喝酒。也算是慶賀她有驚無險,度過一劫。左蒼狼當然不會拒絕,一行人穿過長街,突然聽見有女子啼哭喊冤。
左蒼狼尋聲望過去,只見一個白衣女子披頭散髮,高舉狀紙,攔住了廷尉夏常有的轎子,大聲喊冤。夏常有隻是掀起轎簾看了一眼,就令人將她趕開。那女子大聲喊:“夏叔叔,您看我一眼!我是冰兒!我爹不是自盡,他是被人害死的,您看我一眼啊!”
周圍百姓指指點點,不一會兒,已經有兩個廷尉府的人過來,帶了女孩兒離開。左蒼狼問:“那是誰?”
袁戲說:“不認識,不過就算有冤屈,夏常有也會處理的。有你什麼事?”
左蒼狼目光追逐著那女孩,王楠也說:“走吧,夏廷尉這個人,還是比較公正的。何況咱們武職,也管不著法曹的事兒。”
左蒼狼這才點點頭,一行人去了酒樓。
然而接連幾天,也並不見夏常有翻出什麼冤案。左蒼狼有心想問來著,但她跟夏常有也不太熟,法曹的事兒,確實也不應該管。她只是記住了那個女孩的名字——冰兒?
袁戲等人在晉陽城呆了幾日,便又返回駐地。武人就是如此,平時多在戍邊,即使沒有戰事,也少有歸家之時。左蒼狼送他們出城,剛剛回來,王允昭便派人傳她入宮。
她有些遲疑,最後卻還是跟著內侍進到宮中。
這一次,王允昭沒有帶她去南清宮,而是到了清泉宮。清泉宮有溫泉,倒正好是適合重傷初愈的她。
左蒼狼站在白玉砌池的泉池旁邊,王允昭小聲說:“將軍先泡一下水吧,對身子也有益處。陛下……稍後過來。”
左蒼狼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並不是宮中妃嬪,聽到這樣的話,還是不自在。王允昭也知道她會害羞,沒有讓其他宮人侍候。整個清泉宮,便就剩下她一個人。
左蒼狼這才緩緩解衣下水,水溫正好,嫋嫋青煙在水面蒸騰而起,如臨仙闕。她咬著唇,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姜碧蘭。她對自己的敵意,左蒼狼當然能感覺得到。但是沒辦法怪她。
哪怕是到了如今的境地,她依舊有一種偷竊的感覺。竊奪別人的丈夫,竊奪別人的愛情。
她走了這條路,於是,又有什麼立場怨恨?
她倚在池邊,正在發呆,紗幔被撩起,慕容炎緩緩走進來。哪怕是身在水中,左蒼狼仍然忍不住往後微微一縮。慕容炎身上只穿了白色的浴袍,此時緩緩下水,說:“你常年在外,戰傷、溼氣對身體損害都大。沒事過來泡一泡,想必會有助益。”
左蒼狼很有些不自在,這樣赤|裸的寵幸妃嬪的場景,還是讓她無所適從。慕容炎卻已經游到她身邊。在淡淡煙霧中,她面染紅霞,肌膚俱是鮮嫩迤邐的緋紅。十九歲的年華,哪怕不施粉黛,也自有一種名為青春的妝容。
他凝視她,然後握住她的手腕,幾乎強硬地將她拉到懷中。
她能讓他興奮,他喜歡這種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感覺。她的長髮、她的紅唇、她的目光,她忍痛的神情都讓他別樣的愉悅。
“以前想過這一刻嗎?嗯?”他在她耳邊,輕咬著她的耳垂,嘶聲問。左蒼狼沒有回答,他的呼吸輕易地挑起了她所有的情緒。怎麼可能沒有想過,那些相依相偎、相濡以沫的每一個時刻?
可是哪怕再熱切的渴望,放到別人的愛情之中,卻只剩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