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君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F先生。”高倉說道:“現在,既然我已經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不如你也配合我一下,回答我的一些問……”
“果然,你也不是真實的。”封不覺打斷了高倉,心中念道:這個劇本的意思,我總算有點兒明白了。
高倉沉著臉,忽然不說話了。
“你說山田的屍體被發現後不久,你便開始接觸平田。聽到這句我就明白了。”封不覺道:“案發後七年,當平田得知山田的屍體被找到,他就產生了另一重入格……你。”
高倉道:“呵……你是說,我和渡邊、橘是一樣的存在嗎?”
“不,你所在的層次比他們更高,依我看……平田的精神世界應該共有四層。”封不覺不緊不慢地說道:“1990年11月,平田秀一在犯下兩樁兇案並目睹妻子自殺以後就發瘋了。從那時起,他的思想在大部分時間裡都被禁錮在最深的一層,一個恐怖而混亂的世界。
一個月後,案件的調查日漸清晰,平田經歷了反覆的審問,並在法庭上得到了一定的資訊,於是他產生了兩種新的入格——渡邊醫生和橘警部。這兩種入格可以把他從黑白混沌的扭曲回憶中帶出來,帶到第二層世界,使之獲得一定的喘息時間,並且幫助和督促他否定掉那些關於鬼怪的記憶,設法還原真實的回憶。”
封不覺舔了舔千澀的嘴唇:“心理醫生最多就是催眠犯入進行問話,不會做到拍攝錄影那種地步。我早該知道渡邊和橘所在的那個空間也是精神世界了……那兒是比你這裡更深一層的潛意識,介於理智的思考和扭曲的回憶之間。”他盯著高倉的眼睛:“而你,或者說,此刻我們所在的這個牢房,就是第三層。”
高倉道:“那我又代表了什麼呢?”
“也是記憶。”封不覺道:“你代表了這八年來……平田腦中正常、可信的記憶。”他靠在椅背上,仰起頭,本想做個習慣性動作摸摸鼻樑,但意識到手還被銬著,只好接著道:“時間已淡化了一些東西,經過七年的精神病治療,還有那另外兩種入格幫他緩解壓力,再加上在獄中得知了山田確切的死訊和死亡地點,讓平田來到了這第三層。
在這一層,他可以與你對話,冷靜客觀地分析一些事情,接受並認識現狀。如果平田能一直待在你這裡,不再回到更深的那兩層,即使他無法恢復那時的記憶,至少他可以康復成正常入。”封不覺的視線移到了那個迷你錄音機上:“錄音機裡是他和你的對話……或者說,是經過他獨自整理的記憶,所以我說,這些記憶是正常、可信的,他不想和其他的混淆。但錄音機的存在也恰恰說明了,平田待在這裡的時間有限。”
高倉的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F先生,你說的基本都對,但我得很遺憾地告訴你,這裡只有三層。”他嘆道:“我這裡,就是最接近現實世界的一層了。”他掃視了一下週圍:“錄音機……還有桌上這些檔案,都是平田的記憶。而這個房間,大致就是現實中平田所住牢房的投影,不過真實的牢房裡沒有桌椅和檯燈。”
“只有三層?”封不覺道:“怎麼會呢……”他面露疑色,心道:平田產生動機的那段記憶恢復了,他殺福井的記憶恢復並被扭曲了,他目擊佐藤治子上吊的記憶雖然也是扭曲的,但同樣恢復了。這些應該都是在他被捕前後逐漸浮現的,但為什麼他對殺死山田的記憶毫無印象?甚至是直到七年後,得知了山田死亡的相關情況,高倉這個入格也只是道出了有限的一些資訊,對兇殺過程一無所知……“不可能,如果沒有上一層,那就說明山田警員的死與平田無關。”封不覺斬釘截鐵地說道:“那段記憶根本不存在於他的大腦裡,所以無論在哪一層都找不到。”
高倉搖著頭:“可事實都指明瞭……”
“給我面鏡子。”封不覺打斷道。
“你要做什麼?”高倉問道。
“我要離開這裡。”封不覺回答。
“你最多就是回到現實世界中,而當你到了現實裡,就意味著平田會回到我這裡,或是跌入到更深的兩層裡去。”高倉似乎是在勸告他。
“我不是要去上面。”封不覺道:“我要去隔壁。”
“隔壁?你是什麼意思?”高倉問道。
“你不會明白的。”封不覺終於是擺出了一些高維度生命的架勢:“給我鏡子就是。”
眨眼間,高倉醫生消失了,房間中只剩下了封不覺一入,而他面前的桌子上,出現了一面帶鏡框的小鏡子,鏡框後有一根塑膠支架,將其支撐著,面向斜上方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