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起疑,今天這樣的場合,管家和奶孃去哪了?
不容她多想,她的眼光一直定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年青的男子,一身玄色長袍讓他看上去更加清瘦,頭上束著白玉簪,眼睛半垂,雖只見半張側臉,可是高挺的鼻頭下,嘴角微微向下垂著,林花枝知道此時他心情一定不好。
他是在她為傷心嗎?
只見那男子低聲和主持智慧大師說了幾句話後,便一個人獨自往後山走去,林花枝忍不住跟了上去。
後山的禪房旁是一片竹林,那裡有一處幽潭,早年陳素月獨愛此處,在她父母去世後,她曾在寶華寺這禪房裡住了一年。以前陳素月曾說過死了就在寶華寺旁建個衣冠冢,如今林花枝跟在那男子身後,心裡隱隱猜到了什麼。
果然,那男子穿過竹林,在幽潭邊上,林花枝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衣冠冢,眼睛裡慢慢揚起水汽,說不清是為她還是為了他。
“嚴公子,請節哀。”守在一旁的小沙彌唸了一聲法號,雙手合什一揖便從後門進了禪院,獨留那男子一人。
然後,她聽到那男子低聲說:“素月,為夫來看你了。”
林花枝記不起來,當她還是陳素月時,她最後一次哭是什麼時候。可是現在,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抬手緊緊捂住嘴,林花枝真想就這樣衝出去撲到他的懷裡,放聲大哭一場。
那男子,便是她的相公,嚴少白。
第三章 背影
和陳素月在江東府的惡名不同,外人說起她這相公嚴少白,大多會先讚歎一聲他博學多才、溫文而雅,然後才會長長嘆息一句——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怎麼娶了一隻母大蟲。
陳素月從來沒問過嚴少白,他喜歡她什麼。對於她而言,只要她喜歡他就足夠了。
是的,陳素月一直喜歡嚴少白,以前是,現在還是。
當聽到嚴少白站在陳素月的衣冠冢前問她會不會寂寞害怕時,林花枝心都碎了。
真想就這樣撲到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可是……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粗糙的雙手,林花枝沒不管不顧的衝出去。她該以什麼樣子去面對嚴少白?又怎麼去說明發生的這一切?
說陳素月沒死嗎?說陳素月重生了嗎?可是此時她早不再是陳素月,她是林花枝,將來,以後,她只會是林花枝。
緊緊抿著嘴,林花枝只能兩眼含淚看著嚴少白的身影。內心是無限悲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卻只能化為一聲長嘆。
不過幾步的距離,卻如同天涯海角,漫漫長路。
“誰在哪?”嚴少白突然回頭,向竹林深處看去。
悲傷在自我小世界的林花枝一驚,下意識抬眼看去,原以為是嚴少白髮現了她。可是細看,嚴少白看的方向是竹林的另一頭,正好與林花枝所在位置相反。
細細索索的聲音從一排茂密的竹子後面傳來,一道素白身影漸漸出現在眼前。那是一個女人,精緻的臉上粉黛未施,此時一臉愁容,看著她對面的嚴少白,幽幽輕嘆:“你可別傷了身子。”
聽到這聲音,仔細凝神看去,林花枝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女人是——崔婷?她怎麼在這?
顯然,嚴少白也和林花枝一個心思:“你……你怎麼在這?”語氣裡不滿多過驚訝。
崔婷慢慢走了過來,立在嚴少白身前,轉頭看著陳素月的衣冠冢半天,才回頭道:“我好幾天不曾見你,知道你今天會來這,所以……”她沒把話說完,可是這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胡鬧。”嚴少白喝斥了一句,四下看了看,幾不耐煩的開口,“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先回去,過幾天我自會去找你。”
躲在一旁的林花枝把身子又往暗處縮了縮了,嚴少白這話……怎麼聽上去這麼彆扭?不等她細想,那邊的崔婷低垂著頭,幽幽埋怨了一聲:“可是,我想你。”
林花枝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她早知道崔婷這女人不是什麼善茬,可是這樣的說話,是不是太不要臉了。心頭,莫名一陣陣火大。
再看嚴少白,久久不出聲,眼睛落在了小小的衣冠冢上。
有風吹過,四下回響著竹葉的婆娑清響,一片青翠竹葉輕輕地在空中迴旋,慢慢落在他與崔婷之間。在深綠的背景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奇異而和諧。
“今天是她頭七的日子,你回去吧。”終於,嚴少白沉著聲音低低開口。
這次,崔婷沒再說什麼,深深看了一眼嚴少白的臉,在衣冠冢前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