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王老兒每日送水來,歡歡喜喜替他買東西,並無話說,方悟到是被他所騙。說不出口,只是暗暗的哭泣。
再說鄔合那一日從清早出了大門,到宦家去幫閒。遇有酒席,晚了未能回家。次日一早回來,恐家中少長缺短,沒有嬴氏的食用。到了門口,方要敲門,那門隨手而開。他道:“娘子今日如何起得這樣早?倒開了門了。或者是昨晚忘了關。”走進來,見臥房門也開著呢。他道:“原來起來了。”走進房來,卻不見有人。一眼望到床上,被疊得好好的。這是昨日疊的,未曾動,他疑是今日早疊。
疑他在廚房燒火洗臉,走去一看,清鍋冷灶。不但沒煙火,連人都不見。疑是在後院上毛廝,走去一看,也沒有。心中動疑道:“想是家中沒了火種,往鄰居去討火去了,但他從不出大門。”忙走到鄰舍家去問,都答道:“你家娘子這兩三年了,從不曾到我們家來,我們還不曾見他的面目是甚麼模樣呢,大清早夕他來做什麼?”鄔合聽了,心中疑他逃走,忙回家來查點,東西一絲不少。復疑道:“要是同人逃走,有個不拿東西的?難道是投井去了不成?”但井在盡頭,他也認不得。又沒有吵鬧拌嘴,如何尋死?又疑道:“莫不是為我沒這東西,急了去尋死?但也過了這幾年,又不見有甚聲色。”真急得沒法,就走到井邊一看,那是個石頭井欄,只有盤子口大,僅容得個小竹吊桶,跳不下人去。疑他還是逃了,復來問這些鄰居。此時男人都同去了,只有婦女在家。他問道:“我家女人不見了,大嫂們素常可曾看見有甚麼人在我家走動,或者同人逃走了。”那些鄰舍婦女們道:“你家娘子極賢慧,不但從不見面,這幾年連大聲氣也不曾聽見他的。他輕易門邊也不出,又沒個人到你家來,如何會走?”
正說著,王老兒送了水來,問道:“鄔大哥,你在這裡說甚麼呢?”鄔合將不見了妻子話告訴他,他也吃了一驚,放下桶,道:“你娘子終日在屋裡坐著,如何會不見了?我成年家送水,十回還有五回不見他的面呢。”又想了一想,道:“我昨日送水還看見他呢,往那裡去了?”鄔合道:“正是此說,不知何故不見他?”四處訪問了一日,全無影像。次日只得到兵馬司去遞失呈,求他緝捕,竟數日杳無蹤跡。
這一日對宦萼說了,宦萼發了名貼,差長班僱人替他寫了張失呈,送到縣中,煩他上緊緝拿。這知縣是宦實的門生,見兄來託這點小事,敢不遵命?即刻傳馬快來吩咐了。發了捕批,立了限期,過期不獲,定行責處。這幾年快手領了批出來,到鄔閤家中問了詳細。鄔合又送了一個東道,折乾的封兒。捕快們拘齊了鄰舍來問,眾人同答道:“他娘子從來門邊兒也不出,他家又從沒個人來往。這不見得蹊蹺得很,我們如何得知道呢?”差人道:“你們都是緊鄰,這地方又沒多人,推不得乾淨的,大家都有干係。若拿不著人,少不得你們都要到官。”眾鄰居見說,都是膽小的人,從沒有見過官府,聽見了這話,有些著忙。大家背後商議,一家拿出一百文錢來,共湊了五百文,向捕快道:“師傅們到這裡來,我們應該備一杯清茶奉敬。窮家小戶不便宜,我眾人湊了個薄禮,眾位師傅請茶館中坐了罷。”眾捕快道:“我們怎敢受你們的禮?”眾鄰舍陪笑,道:“原輕微得很,不是敬師傅的。但我們都是窮漢,可是人說的,顯道神跳井,儘儘心罷了。”一個捕快道:“既承你們的情,我們領你們的了。你們有甚麼話說麼?”眾人聽見他口氣鬆了些,就借因兒推說道:“鄔家這件事,要求眾位師傅照看。我們都是做小買賣的人,早出晚歸,從來都不到他家走動。只有王酒鬼與他家送水,是每日到他家去的。有人來往沒有,或者他還知道。”捕快道:“王酒鬼在那裡住?”答道:“他住在盡頭那一家,門口有井的就是。”捕快道:“你眾人同我們去找他。”眾人只得跟了同去。
卻說這王老兒每日大酒大肉,擾繞吃了兩個多月,好生的快樂。又間或得他些資助,替他買東西,賺錢肥家,正然吃得興頭。自從他拐了婦人到廟中之後,再也不留他吃酒吃肉了。把房門關著,也不容他進去。每日還託他買東西,買得比先前更多,卻沒得與他到口。雖然給他幾文腳步錢,但他這些時好東西吃慣了,這幾文錢只好買酒呷,那得有肉來吃,喉中的饞蟲都爬將出來。心中恨道:“這禿驢好可惡,你一日買這些東西,一個人也吃不了。天熱又放不得,與我些吃吃何妨?就這樣吝嗇起來,待我這樣刻薄。幾時我故意給人看見,弄個大家吃不成。”心雖如此想,還貪他的錢文吃酒,尚捨不得洩露。
這日正在井上打水,只見一夥人走來,他不知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