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笑道。
一行人回到帳篷裡,早有家丁去莊上找來個懂醫理的郎中,檢視了公公胳膊上的傷勢,言好在地上有積雪,公公又是個矯健敏捷之人,因此傷勢輕微,略有些淤腫,敷些草藥養幾日便好了。
璉二叔道:“事情既是如此,去留還請珍哥兒定奪。”
“何須定奪,此等小傷算得什麼?當然是留,莫要墮了大家興致,我不過養傷耽誤幾日,好得便了還要與你等爭個高下呢!”公公不假思索,笑道。
“那就不要敗了老爺的興致,你在帳裡養傷,我們外出打圍。雖比不得老爺,也能獵些野兔山雞什麼的。只是,要不要去莊上帶兩個媳婦婆子來,也好照顧你?”
“不帶!只這裡莊戶小廝的夠了,我自己的媳婦照顧我最好。哈哈哈哈……”公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羞澀地笑了笑,不禁低下了頭。
夜幕方垂,下人就備好了炭爐銅籬,眾人圍坐在公公的帳外,燒那鹿肉吃酒。
我與賈蓉就坐在公公左右。公公的右肘剛剛接好,尚不能動,就由我與賈蓉照顧他吃喝。大家雪地裡吃酒行令,比不得府裡矜持,那鹿肉又別一番的滋味,不多時,個個都喝成了七分醉。
公公的目光遊浮起來,瞪我半日,似是認不出我了。
“老爺,今日只怕吃多了?以媳婦看,身上有傷,還是少吃幾杯吧。”我勸公公道。
“我沒醉,媳婦,再喝上三斤也無妨。只是我看著你,又想起蓉兒那死去的娘了……當著你們這些小輩下人,似乎不當講,只是蓉兒的媳婦跟他那親孃長得真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次我傷了,有這樣的媳婦伺候我,真是我的福氣呀……”
“不知我那親孃是怎麼死的?”賈蓉問道。
“蓉兒,你那親孃可是因你而死呀!”
“因我而死?”賈蓉疑惑地問。
“你嫡親的娘,人品樣貌全府無人能比,那脾氣性格也是最好的,上下沒一個不愛她。你尚在腹中之時,我還帶她出來打過獵,教她騎馬射箭。她還獵過幾只山雞野兔,興奮得雀躍不止。當年去圍場,晚上也總是這般啖腥吃酒,只要有她,大家總是笑聲不絕。我看著這兒媳婦,猶如看到了她當年的音容笑貌!只是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你那親孃生你艱難,產後又流血不止……”公公說著,嘆了幾聲。
一家人少不得勸了半日,公公方才不那麼難過,又與眾人說笑起來。
公公現在雖然也三房四妾的,卻忘不了我那親婆婆,可見也是個念舊重情的人,府裡傳他任性胡為的,只怕是不解他罷了。我長得像我那死去的親婆婆,縱使我與公公的關係有些兒尷尬,我那心裡卻是歡喜的。公公看到我,能寄託對我那親婆婆的一點兒念想,不也算我盡了兒媳婦的一份孝心嗎?想到此處,我的心裡便也安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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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遺夢》26
第二日,璉二叔、蓉、薔等見公公的傷已無大礙,便開始出去打圍,早出晚歸,也帶些豺狼狐狍的回來,喚莊戶洗剝硝曬。
是日,依舊是我與瑞珠在帳裡伺候公公養傷。瑞珠研好了草藥,由我做成藥包,敷在公公的臂上。他手臂雖無大礙,淤血卻是未消,那鄉里郎中又送了些藥酒的來,囑道須得搓揉熱了方才見效。小廝莊戶的手腳不知輕重,我就坐在他的身邊,將淤血處擦些藥酒,與他按摩。公公講些那府裡衙中的趣事與我等聽,使這相處在一個帳篷裡的翁媳倒也沒覺拘謹。
見瑞珠出去查點午飯去了,公公悄聲道:“媳婦,那日園子裡聽戲,我見你拿出絹子悄悄拭淚,心想一準兒是那蓉兒還是沒好好待你,不由心頭火起。我雖把他打得皮開肉綻,看他那心裡,似有不服!媳婦,不知那蓉兒捱打之後,可曾悔改了些兒?”
聽罷公公的話,我臉上像是燒起了火。忙低了頭,搖了搖,沒有言語。
“唉,要說我這當公公的,此事儘可去問蓉兒。可我是心疼你,怕蓉兒扯謊誆我,我不能幫你減半分苦,也只有親自問你了。你須知道了,咱家三代單傳,這傳宗接代的大事今日都壓在蓉兒身上了。他年紀尚小,想不起這些事,而我是這一族之長,莫說無後不孝,無後只怕連這祖宗功封蔭下的世爵,也終要失了去。果然如此,我哪裡還有顏面去見地下的祖宗啊……”
“老爺,那蓉兒雖有悔意,也知心疼我,可終究還是做不成事。你要是想給他續個小,就續吧。我在那府裡,只恐要做個不孝的媳婦了!”
“媳婦,你莫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