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個個氣得渾身發抖。梁守義“啪”的將案一擊,臉脹得豬肝似的吼道:“于成龍,你也太狂妄!我此時就摘你的印!”
于成龍仰天大笑,“現在摘印,遲了一點,也早了一點!”說著站起身來:“說遲呢,你早該摘印了,你怕洪水潰城擔待責任;說早呢,既然沒摘,我就要管到底,等放完糧,自然會將印交給你。”
韓春眼見眾衙役虎視眈眈站在門口,心下有點發怯,深悔今日出來竟連庫兵也沒帶幾個,哼了一聲站起身搓搓手說道:“郭真,守義,天不早了,不能在這兒閒磨牙了,咱們走!”說完三人面色陰沉沉地都站了起來。
于成龍居中向後一坐,臉一仰吩咐道:“哼,你們走不了啦。來人,封門!”
“扎!”
幾十個衙役齊應一聲,就地打了個千兒,“咣”的一聲將大門關了個嚴嚴實實,擺出平日審案的氣派,按雁行排成八字形立在於成龍兩邊。
于成龍的面目毫無表情,不緊不慢地說道:“本城富戶韓春家有存糧。本縣為救一城百姓,索借大米一萬石。韓春,請簽字吧。”
韓春氣得發昏,臉上變了顏色,只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無所倚托,回頭看那兩人時,也都痴痴茫茫如在夢中,喝醉了酒似的搖搖晃晃……略一遲疑,眾衙役早炸雷般齊喝一聲:“快簽字,照打了!”韓春驚醒過來,激凌凌地打了個寒噤,左右看看俱是于成龍的衙役,個個手執半截黑半截紅的水火木棍,看樣子只要再一遲疑,立時就要動刑。自己身為朝廷四品命官,憑空屁股被打得稀爛,真要“萬古留名”的了。他咬了咬牙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簽字,看你如何逃脫聖上的三尺王法!”說著提筆向紙上疾書了幾個字,“啪”的一聲將手中毛筆一撅兩截扔在地下。
于成龍拿起紙來吹了吹墨跡,“嗯,好!只要肯借糧,本縣不計較你咆哮公堂之罪。拿去,僱人將糧領至縣衙後面關帝廟,回來稟我,由我親自分發。”
郭真原是武官,本想動武,可是一看不行,一來於成龍人多勢眾,二來於成龍畢竟是朝廷命官,如果一開打便佔不了全理,又見韓春簽了字,便道:“于成龍,字也簽了,糧也借了,你小子該放咱們走路了吧?”
“不,不,不,還得委屈三位多坐一時,兄弟得把糧借到手才得放心。再說,兄弟我犯了這麼大王法,不日即有潑天大禍,你們怎忍心立時就去呢?”三人沒法子只好聽命于成龍擺佈了。
當日夜裡于成龍忙了一晚沒有閤眼,將運至關帝廟的一萬石大米分發災民,累了個腰痠腿疼。韓春他們三人也沒閒著,聯名具折彈劾于成龍。結果不到十天,總督府行文到了清江,令將已經革職的縣令于成龍拘押在衙門裡。當地紳民聽到這訊息,民情沸騰,奔走相告。於是就有人出頭商議為于成龍寫了鳴冤叫屈的萬民摺子,派人連夜送往京城。
第二章 追逃奴悍將鬧京師 忌玉器明皇施恩威
清江縣百姓派人進京,要向皇上遞萬民摺子,保奏縣令于成龍,與此同時,兩江總督葛禮彈劾于成龍的摺子,也送往京城了。可是,這個摺子因為不是急件,過了半個多月,方才輾轉周折,送進了索額圖的府中。
當時封疆大吏都在北京聘有看折師爺,住在訊息靈通的達官貴人家當清客。摺子一到,師爺先拆看,根據北京的輿論情勢和朝廷意向,由師爺決定是否進呈皇上御覽。葛禮有兩個師爺是兄弟倆,弟叫陳錫嘉,哥哥叫陳鐵嘉,還有他們的老師汪銘道,都在上書房大臣索額圖府中。這陳氏共有兄弟五人,按金、銀、銅、鐵、錫排了下來。三個哥哥早已做了州縣官,只他二人沒選出來。索額圖便收了去,做了門上的清客,替他處理下面送來的奏摺。錫嘉因前幾天有幾個老百姓撞景陽鍾,為于成龍鳴冤,看了葛禮送來的這份摺子有點吃不準,便去與鐵嘉商議。
“四哥,葛制軍要參于成龍,如今卻有人叩闕保奏於成龍。你看這摺子要不要遞進去?”
鐵嘉燃著火媒兒呼嚕嚕抽了一陣子煙,笑道:“五弟,我看能遞進去。于成龍這人向來驕妄自大,連咱們索相也不待見他。如今朝廷四面冒煙。八邊著火似的要糧,他芝麻大個官兒,竟敢擅動庫糧,那還不是找死啊?”陳錫嘉得了主意,將摺子封進奏事匣子,蓋了印,專等索額圖回府再轉呈。眼看天已黃昏,仍舊不見索額圖回來,陳錫嘉不禁納悶,便叫過管家蔡代問道:“老爺今兒回來過了嗎?”蔡代賠笑道:“五爺,老爺沒回來,只叫人給汪老先生捎了個信兒,說去戶部議事,沒準還要進大內去呢!”陳錫嘉聽了,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