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錯怪了你。你是怕那幾個狂奴傷了朕才不肯輕易出手的。看,你眼淚都出來了,還說不委屈?”
“奴才真的不覺委屈!”魏東亭連連叩頭,哽咽著說道,“奴才受主子厚恩,心中感激萬端。自思肝腦塗地也難報萬一……”
“你說的是實話。”康熙挽著魏東亭道,“不過朕確有委屈你的地方——難道你不覺得朕這些日子待你薄了一點?”
魏東亭弄不清這話的意思,驚得渾身一顫,忙道:“奴才不曾想過這事,主子並不曾薄待奴才。”
“啊,你是幹練了還是學滑了呢?這幾個月朕是有意碰你的!”
“奴才豈敢欺飾!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慢說主子並無疏遠奴才之處,即或有,奴才亦當反躬自咎,將功補過,豈能生了怨上之心?”
“嗯,你這樣很好,但你終究不知朕的深意——你與索額圖、明珠不同。索老三是皇親,有時胡來,只要不妨大局,朕不能不給他留點面於;明珠呢,有才幹,卻不過是一個同進士的底子。有什麼可羨慕的?朕對他們,遠不如對你器重。你幾次請旨要棄武學文,朕都沒有答應,不是時候嘛!眼下,四方不靖,國步維艱,朕的身邊離不開你,你要吃得起這個——
魏東亭正在沉思默想,忽聽楊麼在門外通報說:“啟奏萬歲,乾清宮侍衛穆子煦求見!”
第十二章 會文友帝師展風采 鬥虎將道姑暗用心
穆子煦呈送來的是索額圖和熊賜履的聯名奏摺,除了報告朝廷近況之外,還附上了伍次友從安徽寄來的親筆書信。康熙十分興奮,急忙拆開來看時,還是自己熟悉的筆跡,看著這端正、秀麗的一絲不苟的鐘王小楷,伍次友那家學淵博的才情,忠厚嚴謹的風骨,躍然紙上,使康熙不由得一陣激動。
在這封信中,伍次有先生報告了自己遊學山東,安徽等處的見聞,對百姓歸心,士子向化,充滿了樂觀。信中提到了最近出現的邪教鍾三郎,妖言惑眾,圖謀不軌,請聖上嚴加防範,以期一鼓盪平。但在未查清其根底之前,應鎮之一靜,以免打草驚蛇。信的最後寫道:臣以為眼下四方不靖,當以安內為要。
東南波興,天下板蕩,西北邊患,難以驟平,故不能安民,不可言撤藩;不能聚財,不可言兵事,望陛下慎思。臣久違聖顏,念念不忘,對此孤燈昏焰,草章遠呈,能不潛然涕下。盼陛下珍重聖體,以符萬民之望。”
讀著讀著,康熙的眼淚不覺流了下來。先生身在山林,卻時刻不忘社稷。憂君憂民之拳拳赤誠滲透在字裡行間。誰說漢人不肯為天朝所用呢?伍先生這位漢人學士中的佼佼者,比皇親貴戚,不是更為忠貞嗎?有這樣的人做自己的良師摯友,何患天下不寧,國運不盛呢?此刻,康熙在興奮激動之餘,卻又不能不為伍次友擔心。看看信未的日期,這封信發出已是兩個月了。先生如今又在那裡?他會不會遇到什麼兇險、危難呢?這些日子,在沙河堡遇上的那位小道李雨良,身懷絕技,妒惡如仇,卻又行蹤飄忽,來去匆匆。他究竟是男,是女?他要去尋訪伍先生又為的是什麼?他如真是敬仰伍先生,要能與先生結伴而行,也可成為先生的貼身護衛。可是,他能找到伍先生嗎?
康熙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正在向伍次友逼近,而能救他脫險的恰恰就是那位女扮男裝的小道土李雨良。
這個李雨良祖籍陝西鎮原縣,原名叫做李雲娘,是個既無兄弟又無姐妹的獨生女兒。她家世代務農,過著清貧的日子。那一年天災降臨,瘟疫流傳。一夜之間,母親,姑姑相繼去世。老父在萬般無奈之下,以三兩銀子的身價,把年方九歲的雲娘賣給了當地鄉紳汪老太爺家為奴,被派在汪老太爺那年輕的姨太大房裡做粗使丫頭。這老太爺有兩個兒子,大少爺汪士貴,常年在外做生意;二少爺汪士榮,便是咱們前面提到過的那位傅宏烈的把兄弟,吳三桂的手下謀士。汪士榮這個人長相俊美,機智過人,不僅能言善辯,口舌生花,而且心地惡毒,刁鑽狠辣,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這一年,汪士榮被平西王吳三桂看中,選派做了貴州茶馬道臺,衣錦榮歸,回鄉祭祖。他回來後沒多少天,就趁父親病死,哥哥外出的機會。勾搭上了父親的姨太太蔡氏,又捎帶了自己的親嫂子劉氏。也是該著雲娘倒黴,這天早上,她去給姨太太打掃房間,正好碰上l那婆媳、叔嫂三個人的醜事,被汪土榮劈頭一個耳光打了出去。
心懷叵測的汪士榮,怕家醜外揚,便指示家丁,在一個月黑風高。雷霆暴雨的夜裡,把李雲娘綁起來,吊在後山的松林裡,要借雲娘之身殺人滅口。李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