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輔哪裡知道朝廷中的變化啊,施琅面聖請旨之後,康熙便命令他做好準備,帶著在微山湖訓練的水軍,沿運河南下,開赴福建前線。四百條戰艦船從運河開過去,這能是小事嗎?運河到底能不能行船,能不能保證戰艦的安全?康熙心中沒底,就派了新任的戶部尚書伊桑阿為欽差,帶著崔雅烏等人巡視漕運。就在這個時候,索額圖也銷假復職了。伊桑阿、崔雅烏都是索額圖提拔起來的人。靳輔能當上治河總督,除了他自己的本事外,還靠了明珠的推薦,再加上,進京面聖時,路上捎帶了李光地的小妾李秀芝和兩個孩子。在索額圖的相府裡,李光地死活不認他們母子,索額圖不置可否,可是明珠卻把李秀芝母子給收留下來了。李光地不高興,索額圖也覺得是明珠有意刁難。事情是從靳輔這兒引起的,他們自然要遷怒於靳輔。左左右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攏到一塊兒,就自然而然地把靳輔算在了明珠一派裡。伊桑阿這次奉旨出京,代天行事,巡視漕運、視察河工,本來就是找碴兒來的。幸虧他們出京時,蕭家渡決口的事兒朝廷還不知道,要不,靳輔會遭到什麼下場,就很難說了。不過,朝中的御史大臣們,一向有站在幹河岸上挑毛病的習慣。靳輔花了近千萬兩銀子,河工還沒修好。說他花錢太多的,奏他翫忽職守的,參他任用妖人的,批他不遵古法的,參劾的文章,一封封的送給了大內。康熙雖然知道六部大臣的這些毛病,可是,架不住說的人多了,也確實有點不放心,自己又不能馬上出京,只好派戶部尚書伊桑阿作欽差,實地調查,驗看。
靳輔接到南京總督衙門的公文,知道欽差大人明天就到,連忙把封志仁他們叫到一起,商議對策。他諄諄地叮囑手下這幾個人,“蕭家渡決口的事,雖然朝廷目前還不知道,但欽差大人既然來了,想瞞是瞞不住的。這件事,我身為河督,責無旁貸,天大禍事,自由我一人承擔。眾位不必為我開脫罪責,你們誰也替不了我。在欽差問話時,請不要多嘴多言。”
陳潢撐著虛弱的身子說:“哎,中丞大人,您不要總說這話,請旨領罪的奏摺,當然要由你來寫。朝廷怎麼處分,是他們的事。我們要趕快商議一個補救的辦法出來,這才是正事兒。”
封志仁也說:“對對對,天一兄說得很對,不要扎著架子等著捱打。我們幾個這就去商量辦法,晚上寫好,附在中丞的摺子後邊。皇上英明天縱,見我們知錯能改,補救的辦法又切實可行,還能再責怪我們嗎?……”
計議已定,幾個人連忙分頭辦事,一直忙到半夜。第二天一早,欽差大臣伊桑阿,帶著崔雅烏等人,乘著八抬綠呢大轎,前呼後擁地來到了清江。靳輔大開轅門,禮炮三聲,把欽差迎迸署衙。等伊桑阿神色嚴峻地大步走到廳上,靳輔一路小跑,緊跟在後邊,端端正正地在廳前跪下,面對欽差,行三跪九叩大禮,大聲說道:“臣靳輔恭請聖安,萬歲、萬萬歲!”
伊桑阿面南而立,代天受禮,說了聲“聖躬安好!”這才走了下來,換了一付笑容,拉起了靳輔:“靳大人請起,兄弟此次奉命巡河,可是沒給你帶來好訊息啊!”
靳輔心裡一愣:“啊,這就來了!”但是,他臉上仍然帶著微笑說,“靳輔才疏學淺,奉旨無狀,有負聖上諄諄教導之情,信任委託之恩,倒勞累聖心焦慮不安,欽差大人千里跋涉,實在惶恐。臣已修下請罪摺子,煩請欽差上達天聽。”
“哎——靳兄這話說遠了,咱們都是為朝廷辦事嘛。喏,這是眾大臣參劾你的奏章,皇上命我帶來,交給你仔細閱讀。看上面的御批,督責之意是有的,降罪之言卻沒有,你不要擔心,拿去看看吧。”說著,把一摞文書遞了過來。靳輔連忙上前接了,他知道,此時此地,不便仔細閱讀,便隨手翻了幾頁,這些參劾的奏章,都是出自朝廷中幾個挑毛病的專家之手,也不過是那些老掉牙的話,什麼花錢多了,功效慢了,不該這樣幹,不許那麼做,還有部議請旨,要給靳輔降職、撤職,甚至鎖拿進京等處分的,只見上邊康熙的批語是:
“撤靳輔容易,誰可代替?河務艱難,可靳輔卻敢於承擔,其餘臣工,未必有如此氣概?若論罪處分,日後誰敢再來肩此重任。”
看到這裡,靳輔的心放下了,又見下面還有都御史魏相樞的一個參本。這魏相樞不愧翰林出身,奏章寫得花團錦簇,點水不漏,不過,都是坐在房子裡空想出來的。他把治河、修築減水壩和開挖中河攪在一起了,一派胡攪蠻纏,看來,駁倒他也並不難。便把手中奏摺放下,抬頭對伊桑阿說:
“回欽差大人,這些彈劾奏章,兄弟已瀏覽過了,如今,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