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著氣,過了好大一會兒,好像是恢復了精神,這才慢慢地說:
“五哥的身世不用說了,你怎麼來到朕的身邊,也用不著再說它。德楞泰你是康熙三十五年到朕身邊來的吧。”
“是,皇上記得一點兒不差。”
“嗯,一晃十三年了。記得那年蒙古王公會盟比武,你當時還是個奴隸,可是勇猛過人,一連摔翻了十幾個蒙古武士,得了蒙古第一英雄的稱號。朕怕你身份低賤,日後遭到別人的暗算,把十二顆東珠賞給了你們王爺,也買下了你,留在朕身邊當侍衛。這內情,你……知道嗎?”
德楞泰滿含熱淚,嗚咽著說:“皇上請不要說了,這些情形奴才生生世世都不會忘記的。皇上的深恩厚澤,奴才死也難以報答……”
康熙粗重地喘了一口氣,又說:“不要這樣說。你們蒙古漢子最講義氣。五哥呢,也是血性漢子,今天的事,你們倆都在場。依你們看,該怎麼辦呢?”
“那,那還不好說。太子他不對嘛。他應該向皇上請罪。”
德楞泰這話一出口,張五哥就接上了:“皇上,奴才雖然無知,可這種事兒,大戶人家見的多了。皇上如果為此事生氣,傷著龍體,倒不值得了。至於奴才和德楞泰大哥,就是有人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我們也不會透出半個字兒去。請皇上放心。”
聽了這話,康熙覺得心中踏實了些。他掙扎著坐起身來說:“你們倆今天晚上不能睡了。德楞泰,你拿著朕的寶劍,火速趕往喀喇沁左旗,命令狼是帶著他的三萬精兵,星夜兼程,來承德駐防。張五哥你馬上帶幾個人去把冷香亭封了。朕估計,鄭春華這個賤人,可能已經自裁身亡,如果她還沒死,你要把她和那裡的宮女、太監一個不留地全部拿下,而且要連夜送回北京,交內務府嚴加看管。這兩件事,都要辦得十分迅速機密。如果走漏了一點風聲,朕要對你們軍法從事。你們明白嗎?”
“扎!”二人戰戰兢兢地磕頭辭去了。
他倆剛走,外邊傳來太監的喊聲:“皇子胤禔、胤祉、上書房大臣馬齊、張廷玉奉旨進見皇上。”
康熙振作精神,響亮地說了一聲:“進來吧!”
這四個人來的時候,三更已過,整個避暑山莊早就籠罩在黑沉沉的夜幕中。今天白天打獵,不管是參與的,還是旁觀的,因為皇上御駕親臨,都支著架子撐著勁兒呢,一個個累得筋疲力盡,此刻早已進入夢鄉了。可是,這皇上御駕駐曄的煙波致爽齋大院裡,這時卻是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像穿梭般地跑來跑去;侍衛們肅然直立,戒備森嚴。不用問,準是出了大事了。來的四個人聽見皇上傳喚,連忙躬身進殿,叩頭行禮。這四個人裡頭,數馬齊最沒眼力,皇上沒開口呢,他倒先說話了:“皇上深夜之中宣召臣等,不知有何要事?”
張廷玉最是明白人,一聽這話就有點著急:心想,馬齊你這不是廢話嗎?沒事三更半夜的把我們叫來幹啥呢?還有大阿哥和三阿哥,皇上平日很少叫他們,今天急如星火地把他哥倆也召來了,能是小事嗎?
他這兒正琢磨心事呢,康熙卻微微一笑開口了:“哦,大事嘛是沒有的,不過認真說,也不算小事。今兒晚上,鄂倫岱喝醉了酒,衝撞了朕,鬧得朕睡不著覺。想叫你們辦幾件事兒,來和朕聊聊天兒,消磨長夜也不錯嘛。”
四個人聽了又是一愣,怎麼,半夜裡把我們從熱被窩裡叫起來,就為這事兒?
康熙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事:“你們不要疑慮,不要胡思亂想。頭一件要辦的事是侍衛的調換。這事要快辦,不能拖。鄂倫岱不要派往廣西,也不要讓他當什麼副將,明日把他打發回京師,在趙逢春的手下當個參將也就行了。嗯,領侍衛內大臣,原來是你們上書房大臣兼著,現在把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派作領侍衛內大臣,由大阿哥統管。你們說,這樣辦行嗎?”
康熙說完,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在養神,又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聽了康熙的話,這裡的四個人最興奮的,要算大阿哥了。按著封建制度,皇帝傳位有三種方法,第一是立嫡——就是立正宮皇后生的兒子。無嫡則立長,皇后如果沒兒子,就立老大。要是老大也不行呢,那也好辦,誰賢惠立誰,這叫做“無長立賢”。這老大胤禔,因為二弟是正宮皇后生的,被父皇立為太子,所以他白當了四十來年的大阿哥,眼看著江山錦繡和自己無緣,他能不著急嗎,可著急又有什麼辦法呢?今兒個好了,父皇深更半夜召他來,封他了個“領侍衛內大臣”,而且是由他大阿哥“統領”。大阿哥馬上想到,父皇這兒準出了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