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一種安寧祥和的生活。因為這一路的行程告訴自己,作為一個記者,在這戰爭風雲之中,他並不比常人知道更多的真相,有時甚至離真相更遠。
船進上海港,他對自己說,這裡將是他記者生涯的終點,這一路的採訪讓他心裡覺得很難受。他發現,自己本應該成為一個瞭解戰爭真相的人,但是,他並不比其他人對戰爭了解得更多,有些時候,真相甚至和自己背道而馳,他決定放棄。
從碼頭到基督教青年會的住地,也就不到三十分鐘的車程。他在車裡看著車窗外的中國人,每個人看上去都那麼憂心忡忡,不時能聽到子彈飛過的聲音。每個人都像是亡命之徒。
他心中不由得有點擔心。
但是另一種慾望似乎隱隱地升起來了,他覺得自己這最後的記者生涯應該有一些收穫。
二
會所裡空蕩蕩的,他和服務小姐閒聊。
小姐說,因為戰爭,外國人基本都撤走了,留下來的,不是記者就是在上海有投資、一時半會兒撤不走的。雖然這裡是英國租界,但是日本人幾乎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第一章 目擊者(2)
他回房間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就聽見有個聲音在喊:“誰來和我打一場?誰來和我打一場?”霍格出門一看,是一個住在樓下的小個子男人,興奮地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霍格看著那個跳來跳去的傢伙,心想:這傢伙一定是個美國人。
他覺得這個傢伙也許能成為自己很好的嚮導,就朝他喊了一聲:“等我洗把臉就來陪你玩。”
那傢伙笑道:“一打就是一頭汗,洗也白洗,還是抓緊時間吧。”
霍格想想,也有道理,扔下手裡的東西便跟著他來到拳擊臺。那傢伙邊走邊自我介紹:“費舍,安迪·費舍,美聯社記者,當然是美國人。”
霍格伸出手去:“霍格,喬治·霍格,我也是美聯社的,不過,是英國人。”
費舍笑了:“哈哈,現在這個時候來上海,那不再是記者了,應該是士兵。”
霍格舒展地在臺上跳來跳去,一臉興奮狀,但費舍的拳擊術像是個剛上拳擊臺的新手,嘴裡興奮地不住喊叫著,即使被重拳擊中了也還是跳起來喝聲彩:“打得好!”
霍格被他那滑稽的神態逗樂了:“你打過拳嗎?”
“當然。看你是新來的,不想讓你太受傷。”
“謝謝,我看我們還是算了吧。玩一會兒籃球怎麼樣?”
費舍道:“我今天就是想被打一下,要不然我的興奮怎麼也壓不住,不過我得保持一下我的體力了。你怎麼也這麼興奮?有什麼高興事?”
霍格道:“你要是在一個籠子裡待上一個禮拜試試看。這麼說起來你是不是有什麼興奮事了?”
費舍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我下禮拜二準備結婚了。”
霍格道:“恭喜了,這可是件大事啊。”
費舍道:“當然,我追了她半年多了,她終於答應嫁給我啦。要是能從南京順利回來的話,我想,我可以帶著我心愛的姑娘,從此告別這個國家了。”
霍格道:“這麼大的事情,我們當然得找個地方喝上一杯,我買單,你告訴我去哪裡,在這兒我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三
白玫瑰園舞廳是在華洋人的聚集地。在這裡,你關起門來,就能將戰爭推到千里之外,好像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
杜松子酒的香氣和悠揚的爵士樂攪和在一起,混雜著沸沸揚揚的人聲。霍格走進來的一瞬間,以為這裡聚集了全上海的外國人,他的耳朵裡灌滿了各種各樣的語言,英語、法語、俄羅斯語、德語,間或穿插著幾個東方人在說話。
他聽見兩個人在用英文大聲地爭執著。費舍小聲地給他介紹:“那個穿白色西裝的是英國領事館的官員羅傑·阿普斯里,管我們的通行證簽發。那個坐在樂隊旁邊的穿皮夾克的傢伙也是美國記者,紐約時報的哲米·巴爾斯,那傢伙是個不錯的戰地記者,就是火氣太大,再加上兩杯酒,他的氣焰能將這屋頂掀掉。”
霍格點點頭,就聽巴爾斯說道:“我總共請你喝了多少杯酒了,阿普斯里?多少了,九杯還是十杯?我並不喜歡你這個人,我請你喝酒,你應該明白我想要什麼的。”
阿普斯里有點無可奈何:“我再告訴你一遍,南京已經不對記者放行了,你去問日本人吧,現在是他們在管,而不是我們英國人。雖然你現在在英國的租界裡,但南京現在是在日本人的